當妳選擇成為壹名科學家的時候,妳必須選擇壹種枯燥而艱苦的生活。
7月28日,1982,新華社發來消息:“第五屆全國政協委員、中國科學院院士、著名物理化學家黃子清教授,不幸於7月23日逝世,享年82歲……”與這則簡短的新聞相比,熟悉黃子清教授的人都知道,這位逝去的老人留下的不僅僅是沈甸甸的學術成果,還有他崇高的精神境界。
中國傳媒大學微波工程博士生導師黃誌勛是黃子清的小兒子。當記者問及父親留給他最深的記憶時,黃誌勛講述了壹個鮮為人知的故事:1980年,北京大學為黃子清教授舉行了隆重的80壽辰慶典。會後,黃誌勛回家和父親喝茶聊天,問他為什麽堅持回國。“我有兩次機會留在美國,但我沒有。當然,我也迷失了自己。父親的話讓黃誌勛記憶猶新。
時光倒流到1934,正值壯年的黃子清再次赴美,來到麻省理工學院做研究。與他在美國的第壹次學習相比,這位勤奮的學生已經是冉冉物理化學領域的壹顆冉冉升起的新星。那時候黃子清經常帶著他的午飯。他早上進入實驗室後,壹整天都呆在外面。他精心設計了實驗裝置,經過壹年多的反復測量,終於完成了壹項重要的實驗,即精確測量水的三相點溫度,即0.00981.00005℃。這是熱力學中的壹個重要數據,也是測溫學中的基礎工作。後來美國標準局組織人員重復實驗,結果與黃子清壹致。1935,黃子清獲得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博士學位。1938年,《美國文理學院學報》發表了黃子清、貝蒂和本尼迪克特的論文,題目是《絕對溫標的實驗研究(五):水的冰點和三相點的再現性;水三相點的測定。1948,黃子晴的名字被美國編輯的《世界名人錄》收錄。1954年,國際溫標大會在巴黎召開,再次確認了上述數據。以此為依據,將絕對零度定為-273.438+05℃。教育是壹個“負責任的地方”
世界上有壹種廣泛而強烈的感情,那就是對祖國和民族的愛。拿到博士學位後,麻省理工學院化學系的負責人和芝加哥大學原子能研究所的負責人都想在黃子清風華正茂的時候離開。他們說,“妳的國家就像壹艘破船。妳回來幹什麽?”黃子清回答得很幹脆:“我願與祖國同甘苦。”就這樣,黃子晴義無反顧地回到了祖國。
1937年7月7日,中國全面抗日戰爭開始。有些教授從北平到天津,試圖南下。壹艘2000噸的小船在海上顛簸前行。在船尾的壹個船艙裏,還有物理學教授吳大猷、作家朱自清、黃自清等人。先是在長沙臨時大學,然後在國立西南聯合大學昆明分校,黃子清每周教學和實驗多達36個小時,但他的生活很緊張。因為沒錢付車錢(當時沒有公交車),黃子清每次回家都要走壹個多小時,但他無怨無悔。他在給父親的信中寫道:“今天的官僚機構腐敗不堪。我永遠不會當官,也不打算休學經商。教育部門雖然辛苦,但也是有責任的地方。”
國立西南聯合大學化學系三年級的重點課程是《物理化學》,由黃子清老師授課。據學生後來回憶,黃子清教授對學生非常嚴格。考試時,他帶著兩個助教監督20多個學生;考題也難。如果妳能考80分以上,妳就是班上的尖子生。這就是黃子清在非常艱苦的環境下生活和工作的方式。西南聯大經濟學教授李運慶曾為他題對聯:
當天的事件總是這樣,竭盡所能只贏幾卷書和幾莖;
在昆明生活不容易。值此之際,希望能打敗敵人半年,壹路回國。
65438-0948,黃子清第三次去加州理工學院做研究,是在該校化學系和諾貝爾化學獎獲得者的指導下。當時,中國正在進行解放戰爭。黃子晴每天都在焦慮地看報紙,聽廣播。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他的祖國。鮑林教授問他:“黃,妳為什麽不把妳的家人帶到美國來工作呢?”然而,淩豹得到的答案還是和十年前差不多:“我是中國人,家在中國,我必須回去。”的確,中國是永遠的,她的兒子不會悲觀失望。
1949年夏天,黃子清回到清華。1952年全國高校院系調整,黃子清任北京大學化學系物理化學教研室主任,被評為壹級教授、中國科學院院士(後升任數理學部常委)。他家從清華校區搬到未名湖附近的燕南園。從此在小樓裏總能看到他的身影,直到去世。
告誡年輕人
不要總想壹下子出名。
在黃子清看來,化學和物理壹樣,是壹門實驗科學。理論只是通過大量實驗抽象歸納的結果。他曾形象地說:“以馬車為例,馬如實驗,車如理論;馬應該在前面,車應該在後面。如果妳把馬放在後面,車就不會動了。”黃子清認為,正確的好的實驗是永久的,錯誤的理論是沒有價值的。當然,只有實驗數據不是科學;只有當實驗數據經過系統處理,成為或多或少的壹般化理論,這樣的內容才能稱之為科學。
回顧黃子清對科學的看法,記者突然覺得,他說的不僅僅是物理化學的詮釋,更是壹個科學家對生命的詮釋。準確確定水的三相點使黃子清聲名大噪,但他指出,自1933以來,水的結構理論有八種模型,很難說哪種模型代表了客觀真理。幾十年來,關於水的結構(H2O)的論文有幾百篇,但都沒有圓滿解決。如何看待這種情況?“模型不等於現象背後的真實客觀現實。客觀現實是復雜的,而模型是簡化的,只能反映客觀現實的壹部分(甚至壹小部分)。如果其他不同的模型能夠解釋同壹個實驗現象,那也就有了存在的價值。”
在另壹篇文章《重視實驗和化學》中,黃子清誠懇地告誡後輩,“有些年輕人把理論搞得很容易,好像隨便就能發明壹個定理。其實不是的。搞理論是很嚴肅的工作,需要很長時間去總結。.....我收到過很多年輕人的來信,但是大部分的‘理論’都是不合理的。所以我奉勸年輕人克服虛榮和急躁,不要總想壹舉成名。”沒有人能完全理解他的課。
作為壹名已經去世多年的科學家,記者在搜集黃子清教授的資料時發現,他不僅留下了深刻的學術成果,還在後人的記憶中發現了黃子清的可愛和嚴謹。時任北大教務長的王藝臻曾回憶:1993年,北大化學系1963屆畢業生返校討論。我問他們哪位老師在學校教了六年書印象最深,哪位壹直沒忘?都說黃子清老師的《物理化學》。我問黃老師他的課有什麽好,他們笑著說:“我在課堂上從來沒有完全理解過。”“但是因為物理化學很重要,如果妳不懂這門課,妳學化學就白學了。不懂的壹定要自學琢磨,啃參考書才懂。我花了很多時間,理解得很深,所以記住了。”
要了解壹個科學家,就要對他的科研成果有所了解,但對於文科出身的記者來說,黃子清這樣的科學家的文章無疑相當於天書。記者的這個顧慮被黃誌勛打破了。他推薦記者看《電解質溶液理論導論》的序言。"妳會知道壹篇專業論文仍然可以被生動幽默地描述."在這篇序言中,我寫道:“太長的數學推導不僅會使價值與長度之間的比例互不相稱,還會使讀者沈迷於數學過程而忘記科學本身...如果壹個理論只有很強的數理邏輯,那它就沒有什麽實際意義,就像蘇在街亭裏,紙上談兵,臨陣退縮,整條線就垮了。不過,這壹理論仍有其用武之地,正如馬仍被用作軍事顧問壹樣,但它不應占據太長篇幅。實踐性和嚴格的科學性是理論的重要標準,並不取決於所用數學的數量和深度。”
當然,黃子清的科學思想並不局限於理論與實踐的關系。他善於用簡潔的文字概括科學工作的規律性,指明前進的方向。學生和後輩經常問他,“科學到底是什麽?”對於這個問題,他簡潔地回答:“科學的核心就是壹個‘新’字:新理論、新方法、新公式、新技術、新數據。”也就是說,直到生命的最後壹口氣,我們都不應該停止探索和追求。黃子清自己做的。科學是他的上帝,他的靈魂,他的宇宙!物理化學之外還有詩。
我國的老壹輩科學家往往是博古通今的人。黃子清不僅是我國物理化學領域的壹代宗師,而且具有深厚的古典文學修養,寫下了許多意趣深遠的舊體詩。
黃子清從小看了很多詩詞書籍,古文功底很好。在他的書房裏,除了大量的自然科學書刊外,還有很多歷史、文學方面的書籍。書桌的床頭經常放著《子同治鑒》、《支壹錄簡編》、《全唐詩》、《宋詞精華錄》等書籍。閑暇之余,老人們經常脫口而出壹些五七句的老套詩詞,偶爾寫寫詞。據黃誌勛說,父親的詩抄在壹本書上,用毛筆豎著寫,大概有幾十首。但“文革”開始後,黃子清的房子被抄了,他的詩被毀了。當時黃誌勛只是匆匆從那本書上撕下兩張紙,上面留下了黃子清寫的三首詩。這兩張紙至今被黃誌勛珍藏著。
到目前為止,只剩下黃子清零星的幾首詩。抗日戰爭時期,早年畢業於美國陸軍大學的齊學圻擔任中國陸軍某師師長。1942年,中國和美國發起了開辟滇緬公路的戰役。齊學圻率部途經昆明,前往國立西南聯合大學,拜訪老友黃子清。不久後,齊學圻戰死在抗日戰場上。噩耗傳來,黃子清悲痛欲絕,寫下了這首悲傷的詩:
伊登丟了號角,嚎啕大哭,
午夜沒有人開門;
懷疑是壹根羽毛,
月滿河夢。
在昆明期間,黃子清正值壯年,但生活十分貧困。他的詩反映了當時的情況:
三十年(1941年——作者註)秋天,瘧疾纏綿;賣秋樹買藥多年後已經恢復。回憶往事,我不禁感到悲哀:
米甑凝塵,腹半空,
維摩的病榻上滿是悲傷;
草堂詩難驅瘧,
它既是《秋集》,又是壹本書。
如果把這些詩與他的妻子夏的詩《鄉情》(避塵囂,莊深;亂山掩俗念,靜水啟禪心;孩子想念媽媽,家裏窮不要黃金;多年的井臼工作,久無發卡。)對比閱讀,我們可以感知到,他們並不以自己的苦難為榮,而是在思考已經在全中國傳播得越來越廣的信息,思考抗戰的不祥和艱難時刻,思考戰爭何時才能勝利。因此,那麽我們就能理解黃子清所感受到的喜悅:
三十四年(即1945——作者註)八月十日,晚上下雨,早早睡了。清華學院的警笛聲突然響起,隨之而來的是歡呼聲,但卻是日本投降的喜訊:
秋風萬裏客邊城,
依稀燕雲故土;
昏厥八年後,
雨中的三支笛子。
1981中國科學院院士黃宏甲教授第壹次讀到這兩首詩時,感嘆道:“歌還挺有韻味的!”
然而,抗戰結束後大陸並不平靜。西南聯大教授聞壹多被槍殺,震驚中外。黃子清悲憤地寫下了以下挽歌:
兄弟萬文壹多
仁為救死扶傷之義命,賜碧芝染絳幕,無限恨泰山;
詩成死水,補清史更有才。
這是當時壹個自然科學家提出的抗議!科學和文學在幾千年前差不多是同樣的藝術;科學家和作家正在醞釀具有永恒價值的東西。為什麽有人認為自己有權結束老友聞壹多的生命?!
1976年秋,橫行10年的四人幫終於倒臺了。廣大知識分子如久旱逢甘霖,歡天喜地迎接這壹盛事。這時,已經76歲高齡的黃子清高興地寫下了這樣壹首詩:
英典白雪遇見春燕,
社會上的壹切都是新鮮的;
千裏馳騁恨,
不知道紅專家在壹起的年份。
這首詩是1989被家人發現的,手稿寫在北京外文書店8月1976寄出的外文期刊征訂通知背面。黃子清告訴記者,原詩無題,估計是老人寫的,但他的喜悅和進取精神躍然紙上。
雖然黃子清是壹位傑出的科學家而不是詩人,但他豐富的經歷、深刻的思想和優美的文筆使他能夠寫出堪比詩人的優美詩篇。
我有兩次機會留在美國,沒有留下來,但我不後悔,因為國家需要我們這樣的人為她做貢獻。"
“我願與祖國同甘苦。”
“我來自中國,家在中國。我必須回去。”
“我奉勸年輕人克服虛榮心和急躁情緒,不要總想壹舉成名。”
——黃子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