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1811-1872),原名子承,湖南湘鄉人。出生於教師家庭,早年就讀於宮廷訓練,後進入當時經世派的中心——嶽麓書院。道光十八年(1838)入國子監,29歲升任禮部右侍郎。隨後的四年裏,他在各部擔任侍郎,包括士兵、工人、罪犯和官員。十年七遷,連走十步,仕途亨通。曾國藩在京師為官期間,致力於經世、義理之學,與桐城古文、桐城派古文家梅增良交往密切。鹹豐二年(1852),丁母憂歸。太平軍入湘,曾奉命在湘實習為侍郎,後擴充為湘軍,長期與太平軍作戰。鹹豐十年(1860),授兩江總督,欽差大臣;同治三年(1864),七月,在北京破土,求加太保太子,封壹等侯爵。曾國藩是中國近代史上壹位有影響的人物。他是封邊大官,為“同治復興”立下了汗馬功勞。他既是晚清推行自強新政的支柱,又是維護腐朽王朝、鎮壓太平軍的工具。[1]
曾國藩壹生將為相,官邸為品,是壹個很重要的人物。然而,即使在軍中,他也從未忘記文學。在人們的心目中,作為中國士大夫理想的人生範式,貢獻、德行、主張在曾的壹生中得到了完美的實現。他壹生博覽群書。其中各種作品不勝枚舉,非常優秀。文章蒼勁有力,壹路承襲桐城,在湘鄉開派,堪稱“大手筆”民國學者許哥哥曾贊道:“社稷諸侯之文章,真摯獨特,不僅為清代大文豪,亦為歷代大文豪。”[2]梁啟超也認為,曾國藩能“入傳”僅在文章方面。[3]道光、鹹豐、同治年間,“做了壹陣子作家的,幾乎都出了曾家的門。”[4]的確,作為壹個作家,曾以其勤奮的創作和獨到的見解,伴隨著顯赫的名望,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尤其是在桐城派的興衰史上,產生了不可忽視的影響。
本文擬從曾國藩復興桐城派的學術背景、目的和意圖、桐城派的發展及其對後世的啟示等方面來考察曾國藩與桐城派的"中興",以理清線索,梳理脈絡。
壹個
中國是壹個詩歌和當之無愧的散文的國度。從先秦甲骨文到商周金文:從中國古代散文的源頭《尚書》,到各種先秦散文、歷史散文,都可以看到散文作為文化之源的凝重與歷史滄桑。魏晉辭賦,俊男靚女;唐宋八大家,八代之衰。明代“三原”、張岱、歸有光異軍突起,文采斐然...歷史的棱鏡折射出散文藝術的悠久歷史,清代散文領域再次呈現出繁榮發展的景象。單就風格而言,史傳的真實性、雜文的意義、駢文的湧入、碑刻的厚重、朗誦策略的清真典雅,都達到了相當高的水平。不僅如此,這壹時期還出現了壹個著名的散文流派——桐城派。
桐城派是清代最大的散文流派。它尊程、尊朱道統,自詡承秦漢至唐宋八大家。代代相傳,流傳全國,規模之大,時間之長,這在中國文學史上是絕無僅有的。
作為壹種蔚為壯觀的文學現象,桐城派從產生到消亡的發展過程大致可以分為三個時期。桐城派創建於幹勇時期,方苞和劉大奎是這壹時期的代表人物。他們的文學思想和創作實踐為桐城派的形成奠定了基礎。第二個時期是姚鼐及其弟子活躍的時期。這壹時期,形成了壹個以姚為中心的強大的作家群體。此時,桐城派作為文學流派,聲勢浩大。從鴉片戰爭到20世紀初是桐城派的第三個時期。桐城派仍是這壹時期的正宗散文,雖然聲望和影響不及甘、賈。姚鼐死後,桐城散文的輝煌已經壹去不復返,他的四傑梅增亮、管同、方、姚穎繼承了桐城。然而,20世紀50年代,姚氏高祖房、姚、梅相繼辭世,對面臨衰落的桐城派無疑是壹大損失。此時正是曾國藩高舉桐城派大旗,利用自己的政治地位,號召幕僚朋友集會,使桐城派呈現所謂“死灰復燃”的局面。因此,曾家被譽為桐城派的“中興領袖”。
曾國藩以桐城派為先導,在桐城派日漸衰落的時候崛起,似乎是順理成章的。但仔細想想,曾為何對號稱清代正統之學的漢學視而不見,而對復興的宋學和桐城古文情有獨鐘?究其原因,不妨考察壹下曾接受桐城派的學術背景和歷史背景。
清代學內容廣泛,涵蓋了清朝268年的思想文化。所有的先秦儒學、漢代經學、宋明理學,都在其考據範圍內得到反映和總結。從內容上看,清代的學術可分為:清初的經世致用學、清中葉的甘家漢學研究和清末道縣以來的現代經學。對此,王國維曾說清代學術界有“三變”:初壹國變,甘家變,道縣變。每個時期的學術特點用“國之初學為大,甘家之學為精,道縣之學為新”來概括[5]。
從清代到乾嘉時期,它演變成壹種新的格局。漢學興盛,異軍突起的考據學幾乎成為整個十八世紀中國的主導學術領域,湧現出惠棟、戴震、段玉裁、王念孫等壹大批考據學家。明清之際,壹直高漲的經世思潮也由原來的主流地位轉變為暗流湧動。康熙年間朱成推崇的理學在乾隆年間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原本處於文章正統地位的桐城派,此時也受到了沖擊和擠壓,正統地位開始動搖。
面對考證的挑戰,以姚鼐為代表的桐城派人物積極應對,試圖調整自己,在相對不利的形勢下站穩腳跟。壹方面,以攻代守,批判、批評甚至攻擊考證。甘家漢學雖然有其挽救宋學空間的積極意義,但在整理古代文獻資料方面也有不可磨滅的功績。但是,它富於過去,薄於現在,它不關心現實政治。有些考據學者過於瑣碎,忘記了學習的目的。另壹方面,他積極調和漢宋之爭,主張義、考據、文章並重,是桐城文論的壹大貢獻,也為曾國藩所折服。曾在《歐陽生作品序》中說:
乾隆中期,海南儒學和奇形怪狀的學者,崇尚大知識,誇下無數考證考據之詞,幾千字也停不下來。不要樹立壹個新的誌向,叫“漢學”,深刻地拒絕了宋哲人的義理學說,認為這不足以生存。這是壹個復雜的文本。姚先生獨尊,認為正義、考據、修辭不可偏廢。正義是質量,然後附上文字,考證返回。在壹個系列裏面,這是特別認真的。當時孤立無援,傳了五六十年。現代學生把文章背了壹點,接受了他們的話。[6]
可見曾國藩確實厭倦了繁瑣的考證,卻對不斷改良、創新、多變的桐城文學表現出極大的興趣。這也是他親自選擇姚鼐,致力於桐城古代文學的原因之壹。
在道仙之際,面對日益復雜的新舊矛盾和日益嚴重的社會危機,經世致用的思想得到重視和提倡,已成為壹時之勢。由於甘家漢學的研究範圍從未超出古籍範疇,這種學風顯然與經世致用的思潮相違背,自然受到了嚴厲的批判。這壹思潮也影響了桐城派的文學理論。其實桐城三祖都是以積極的心態對待社會的。他們主張經世致用之學,但並不局限於理學。他們把有益於社會,有益於國家作為最高準則,不以理性來衡量壹切。鴉片戰爭前夕,中國社會危機四伏,桐城文人姚鼐高祖關桐、梅曾良、方、等異常活躍,成為經世派的中堅力量。其中,姚穎明確提出“義、濟、多聽、修辭”,並將“濟”列為桐城派的基本要求之壹。這也是曾國藩所關心的。曾國藩作為政治家、軍事家,在當時社會中的特殊地位,要求他在雜文中要胸懷大誌,講求務實。
筆者認為,正是因為桐城派本身是壹個開放的體系,既吸收了所有的長處,又根據時代的需要進行創造,不斷進行現代轉型以適應當時傳統學術發展和社會發展的大環境,才使其具有旺盛的生命力、持久的生命力和更大的吸引力。從傳統學術史的背景來看,曾國藩回歸桐城派似乎是必然的。
二
眾所周知,曾國藩不是桐城派的直系弟子。他在桐城派衰弱時施以援手,使其走向中興,在晚清文壇再度輝煌。除了他個人對桐城古文的偏愛,應該還有其他原因。曾國藩復興桐城派意欲達到什麽樣的效果,值得思考和探討。
壹、曾早年對中國古代文學的熱愛,他不僅是清代的邊塞大員,也是近代著名的文學家。他仰慕姚鼐,與他私交甚篤,肯定桐城古文走上了文學的正軌。桐城文學在趨於衰落的時候,理所當然要走出來。另壹方面,中國士大夫傳統的"立德、建功、立言"的成功人生範式也影響了曾國藩在立德、建功的同時追求立言。由於曾不是桐城派的直系弟子,這使他能夠更加客觀公正地認識和評價桐城派,有利於他以自己的文學理論和創作實踐為桐城派古文增添活力。
其次,不能否認曾國藩作為軍事家,復興桐城派是有軍事目的的。當中國歷史上規模最大、影響最廣的農民起義太平天國席卷江南大部分地區時,竭力捍衛封建統治的曾國藩被朝廷委以鎮壓太平天國起義的重任。曾家作為壹個全能軍事家,不僅在軍事上積極響應,在思想領域也有壹套政策。
曾國藩利用太平天國推行天主教、盲目破壞中國幾千年傳統文化的極端行徑,扛起維護封建正統和倫理規範的大旗,竭力籠絡人心。桐城派因尊程朱理學為封建統治的思想基礎,受到曾氏家族的青睞,成為大,成為對抗太平軍、籠絡士子人心的無形而有力的工具。曾國藩在《討粵匪》中牢牢抓住太平天國領袖反傳統的壹面,抨擊太平天國“竊洋崇神”,“引用中國幾千年的禮教、倫理、詩詞、教規,壹掃而空。”這些成為曾國藩鼓勵和組建武裝力量對抗太平軍的政治宣言。桐城文學在鎮壓太平天國運動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第三:桐城派與洋務思潮。20世紀60年代,隨著近代中國社會危機的日益加劇,西化思潮開始萌芽,並逐漸成為時代的強音。曾作為壹位誌存高遠的政治家,繼承了桐城,中興桐城及其洋務思想的發起與實踐基本同步。眾所周知,晚清桐城派在堅持理學的同時關註西方,這與曾“中體西用”的洋務思想不謀而合。如果用桐城文章為洋務運動打氣,既能減少頑固派的阻力,又能整合世界各地的知識分子投身洋務。
西化思潮是實踐思潮在新的時代背景下的直接延續。經世致用的務實精神推動經世思想家將“師夷長技以制夷”的思想付諸實踐,從而深化了晚清時期的西學思潮。“桐城中興”的主要指揮者曾國藩身上體現了明顯的經世致用思想向洋務思想過渡的軌跡。
曾國藩作為早期洋務的領軍人物,在洋務運動前夕增設桐城派,使其再度興盛。絕不是壹味的混過桐城古史,而是“蜿蜒以適桐城之道”(《歐陽集序》),旨在通過桐城推進洋務,試圖為晚清桐城衰弱的肌體註入洋務思想的新血液,讓桐城派擔負起宣傳洋務的重任。
曾不僅僅是壹位文學家,他的特殊身份決定了他振興桐城派的動機是多重而復雜的,他通過弘揚桐城所要達到的效果也是多樣的。對此我們要有清醒的認識。
三
曾國藩的古文理論繼承了桐城三祖的文學思想,並在新的環境和形勢下有所發展和創新。
黎庶昌在《續古代文學經典》壹書中論述桐城派起源時曾說:
.....曾到湘鄉,擴充了姚家,把功德字合為壹畫。他接管了所有的領袖,越過了白家,還了漢朝三代,使司馬遷、班固、韓愈、歐陽修的文章得到了完整的恢復。難道他們不是英雄,而是優雅的人嗎?丐幫從歐陽開始就只有壹個人。
我們不去管黎庶昌作為曾家的學生,這段話是否有私心之嫌,但有壹點是肯定的,那就是桐城派歷史上曾國藩“變而成大”的精神。我們知道,桐城派發展到近代(尤其是姚氏高祖死後),其輝煌已經壹去不復返了。面對如此頹勢,如何復興的問題歷史性地擺在曾氏家族面前。所幸,曾以政治家的遠見和軍事家、文學家的才華,清醒地認識到“文章隨世界而變”(《歐陽生隨筆序》),並由此提出了“順應時代”、“救世”等新的文學主張,達到了救弊興衰的效果,將桐城派文學理論拓展到壹個新的階段。
第壹:“實用”與“心智”與“覺知”。經世致用的思潮貫穿於桐城派文論之中。早在劉大奎的《隨筆》中就指出:“義、書、濟,為寫作之事實。”姚鼐也非常重視“忠義,突出節,德修養,濟天下才”(《荷塘詩序》)的表達。事實上,姚穎是桐城前輩中第壹個明確提出“經濟”的人。姚以其特殊的身份面對社會現實,結合自己的親身經歷,提出了讀書作文的四個要點:有理、有節、有節、博學。(與吳月清的壹封信)這壹提法在桐城文論發展史上無疑是極其重要的。不幸的是,由於姚穎的命運和不斷變化的地位,這壹提法當時沒有引起多大反響。當然,幸運的是,曾國藩註意到了。曾長期受湖湘文化的影響和熏陶,註重經世致用,探求有用之學,使他很早就樹立了經世致用的誌向。面對當時桐城古文的現狀,作為文學家的曾國藩開始意識到桐城古文在後繼者身上已經顯露出“空疏”“瑣碎”的弊端。另壹方面,他作為政治家的敏感使他意識到,面對當時內憂外患、矛盾重重的社會現實,依靠空洞的教條和繁瑣的考證,真的很難直接救世除惡、振興中華。於是他很自然地接過了姚穎的口號,壹方面把“多聞”簡化為“考證”,主張“義之學、言章之學、經之學、考證之學”,“這四者缺壹不可”(《丘缺齋日記註》);另壹方面進壹步將這四科與孔子的德、文、言、政四科聯系起來,以增加其權威性:
義在孔子那裏是德的壹個分支,此生為宋學者。考證在孔子那裏是文學的壹門學科,在這個世界上也是中國的學者。寫章之人是孔子的壹個辭支,也是來自於古代的文藝和詩詞賦中對這個世界有意義的。經濟人在孔子那裏是政治事務的壹個分支,以前的禮政書籍和當代軼事也是。(《勸學》)[7]
“經濟”就是“管理世界,幫助人民”。曾國藩把對“經濟”的研究作為孔子政治的課題,是為了改變世界潮流,試圖讓傳統思想文化更有效地為政治和社會服務。在這四者中,曾認為:“義理之學為最大,義理為行之要,濟為基礎。字章之學也,故玩義者也。”他還說:“如果妳了解正義和理性的知識,經濟就應該依靠它。”在曾國藩看來,義為體,濟為用,考證豐富。文章內容既充實又明確,能更好地發揮其社會作用,有效地為封建政權服務。
基於上述精神,曾國藩強調作家要有“胸懷”和“覺悟”,才能寫好文章。他說:“文章成功與否,知識排第三,才華排第七。”(回復劉夏賢《鐘誠書》)學問之外的“天賦”,就是稟賦和才能,特別強調“心性”和“工具之知”,“才能根植於工具”。我曾經在日記裏說過:“人生讀書做事,全靠頭腦。”[8]他還說:“還有別的君子把自己從大家中解脫出來嗎?”也是不可估量的。”“心性”和“覺性”是壹個人道德人格的力量,是他實踐世界能力的主要保證。如果妳不談論儀器和職業,如果妳盲目地研究聲學疾病和玩文字遊戲,妳就寫不出傅的傑作。顯然,曾所謂的“心性”和“覺悟”是指道德修養的各個方面,而經世濟民的實踐能力無疑是其重要內涵。在這壹點上,曾國藩當之無愧地為當時的人們樹立了榜樣,他自己也很自信:“古代詩人不多,比如圓明、香山、東坡、翁芳。" [9]
壹句話,精通文武的曾國藩,面對封建王朝的衰落,想挽回敗局;面對桐城古文的稀缺,他想豐富其內容,從而及時果斷地打出了經世致用的旗號,強調古文作者要有經世致用的誌氣,關註社會現實,使古文創作更好地反映社會現實,更好地為封建政權服務。這也呼應了當時自強新政的趨勢。在桐城文論史上,曾國藩“變而成大”的貢獻不能簡單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