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來,蘇銘天的目標只有壹個:吸納廣告主市場預算案中的每壹分錢。為此,他如凱撒大帝縱橫歐、亞、非大陸壹般,在廣告行業掀起了最波瀾壯闊的並購狂潮,甚至不惜背負撒旦之名。 記住我的忠告,如果妳不是壹個數學家,千萬不要與蘇銘天(Sir Martin Sorrell)談論數字。蘇銘天,全球最大媒體傳播集團WPP的CEO,以娓娓善談著稱,他的面孔是財經媒體和高規格商業會議的最愛。在異常繁忙的全球行程中,他總有辦法在拜訪客戶和視察當地子公司的間隙,引用無數數字,在公開場合對全球經濟壹體化、匯率問題,或者金磚四國等磅礴話題發表個人看法。
2007年10月的某個中午,跨國公司在華市場事務的關鍵人物和廣告業資深人士在北京壹家酒店用40分鐘聽蘇銘天談論商業社會變革中“度(Scale)”和“速(Speed)”的問題——前者指商業世界“地緣”的改變,即全球化發展,後者指“技術”加劇了商業社會變革速度。他幾乎每句話都鑲嵌著數字。時間已近正午,但大廳裏異常安靜,人人正襟危坐,壹副不願錯過從蘇銘天口中跳出的任何壹個字眼的模樣。演講結束時,聽眾都鼓著掌從座位上站起來,看著演講者從臺上跳下,揚長而去,直到他那不高大卻結實的身影完全消失,掌聲才停止。
在市場和廣告領域,向來以反復無常、自以為是和鬥個妳死我活而著稱,很少人具有如此不容挑戰的威嚴。而這壹幕讓我想到了商業社會的生存法則:既然不能打敗他,就必須尊敬他,服從他。統治者他的背後不乏掌聲,更不乏惡言惡語,其中最著名的出自廣告教皇大衛·奧格威。 “他是個令人厭惡的小混混。”1989年,奧格威曾這樣公開評價蘇銘天。很難判斷,廣告教皇說出這番話時心中真實的感覺,是鄙視,還是預見到壹個時代即將被改寫時的恐懼。那時,蘇銘天領導著創立4年的WPP集團向紐約麥迪遜大街上的廣告聖殿奧美集團發起敵意收購。同樣是敵意收購的手法,蘇銘天已經在兩年前吞並了美國廣告業的另壹個傳奇——智威湯遜(JWT)集團,當時JWT集團的規模是WPP的16倍。紐約麥迪遜大街不可壹世的廣告天才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來自英格蘭的侵略者。
在此之前,人們認識的蘇銘天是倫敦盛世廣告公司的CFO,是這家英國頂級廣告公司中僅次於薩奇兄弟的第三號人物。人們知道他曾幫助薩奇兄弟籌劃對其他廣告公司進行收購,但在那個依然由創意天才統治的大時代中,他還是個小人物。1985年,40歲的蘇銘天離開盛世廣告,通過反向收購用25萬英鎊獲得了壹家倫敦交易所的上市公司“線纜和塑料制品公司(Wire & Plastic Products)”的控制權。那時候,這家簡稱“WPP”、原本生產超市推車的空殼公司包括蘇銘天在內,只有兩個人。他利用這家空殼公司連連收購,引得公司股票價格大漲,並因此獲得壹家金融機構的大量現金貸款。直到他拿著這些現金,通過敵意收購接連斬獲智威湯遜和奧美的時候,才引起了麥迪遜大街的恐慌,並眼睜睜看著這位掠奪者打破了廣告世界舊的格局。
他用母與子來比喻他對WPP的感情。WPP這個孩子除了擁有JWT和奧美,還擁有他在2000年以價值47億美元的股票拿下的揚·羅必凱(Y&R)廣告集團,和2004年斥資13億美元收購的精信環球(Grey),更有全球最大的媒介購買集團GroupM,加上其他大大小小的公關公司、市場研究公司和品牌顧問公司,員工數量接近10萬,年收入達到108億美元。財富全球500強企業中,340多個是他們的客戶。WPP就像壹張網絡,罩住現實世界中的消費者,誘導他們吃什麽糖,喝什麽水、坐什麽車、用什麽手機,選擇什麽銀行,甚至影響美國的公民,把手中的選票投給哪個總統候選人。掌握這個巨大廣告網絡的蘇銘天卻向我坦承,他不是“營銷大師”,而是“商人”。這位商人用壹種“顯微鏡式”的管理方式緊緊盯著旗下每家公司的成本,也喜歡大手筆投資在計算機系統和培訓體系上。他深諳交易之道,擅長用股票去換廣告業最閃亮的明珠。作為壹個資本運作高手他名聲在外,但從不像其他的掠奪者那樣把到手的獵物拆得支離破碎再轉手賺錢,也不會大規模裁員。他會設立詳盡的財務和戰略目標,向被收購企業輸入被他自嘲為“間諜和滲透者”的財務管理人員,設定讓人歡喜讓人憂的薪酬計劃——那些業績優秀的經理人收入頗豐,而業績不佳者就得打包走人。蘇銘天結束了廣告明星統治廣告業的時代。以廣告天才名字命名的傳奇公司先是他的獵物,然後是棋子,而那些廣告天才,被請下了神龕,成為了在他的會議室裏拿著業績報表謹慎述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