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袁滿
“我沒有趕上加薪，但我趕上了降薪。此時此刻，我正坐在辦公室裏處理降薪的委屈。”壹位近期入職某銀行品牌部的工作人員告訴《財經》記者。
近日，壹張關於金融行業降薪的聊天記錄截圖引爆了社交平臺。截圖顯示，受政策要求影響，國內金融行業應全部降薪。其中，中信銀行和中國建設銀行分別降薪20%和30%。
隨即，市場熱議銀行業將掀起集體降薪潮。許多銀行基層員工表示，近年來，銀行的“金飯碗”變成了“泥飯碗”，工資長期“下降”。
8月7日，據新華社報道，中國工商銀行、中國農業銀行、中國銀行和中國建設銀行均表示，目前沒有降薪計劃和安排。
中信銀行表示，根據中信集團的部署，中信銀行將按照市場化原則和公司治理要求核定工資總額，工資總額將與整體經營情況掛鉤。截至目前，中信銀行暫無統壹降薪安排。
據《財經》記者了解，部分銀行確實采取了降薪措施或變相降薪措施。其中，政策性銀行此前壹直在計劃降薪。至於是否有具體的降薪安排，截至發稿前，國家開發銀行、中國進出口銀行和中國農業發展銀行均未對《財經》記者作出回應。
關於銀行業是否會集體降薪的討論越來越激烈。壹些人認為在新冠肺炎疫情下，實體經濟受到了很大影響。從上市公司凈利潤來看，銀行業排名第壹，因此適當降薪有利於惠及實體經濟；還有觀點指出，銀行業員工薪酬有升有降，應與銀行經營狀況掛鉤。總的來說，受多重因素影響，部分銀行今年會有壹定的降薪壓力，但不會出現大規模或大幅降薪的情況。
針對降薪壹事，某股份制銀行總行工作人員透露，最近幾個月工資確實有所下調，部分內部福利也逐步取消。“我還沒有收到正式的降薪通知，但我最近每個月拿到的工資還不到千元。”
“降薪的謠言似乎每年都在市場上傳播。我們目前沒有聽說這個消息。”部分股份制銀行員工也對《財經》記者表示。
部分國有銀行中層管理人員對《財經》記者表示，目前並未明確收到與降薪相關的通知和要求。從最近的工資收入來看，月薪沒有變化，但業績保持不變甚至有所下降。“按照往年的情況，業績壹般會呈上升趨勢，現在很難維持，相當於變相降薪。”
壹些國有銀行的基層業務員頗為擔憂。與股份制銀行相比，國有大行的薪酬水平本來就低，目前已經“降不了”了。據某國有大行業務員介紹，疫情期間，每月工資不到3000元。
另壹位城商行員工在接受《財經》記者采訪時表示，雖然該行沒有提出降薪，但大幅增加了考核。由於疫情原因，業績指標難以完成，最終體現為績效工資的下降。
根據部分a股上市銀行披露的2019年度報告（未加權，按照“當期薪酬總額=支付給職工及為職工支付的現金+期末應付職工薪酬-期初應付職工薪酬”粗略計算每家銀行發放的年薪，再根據披露的員工人數計算平均收入。由於各家銀行年報披露口徑不同，統計數據會有偏差。從員工平均月薪來看，股份制銀行的收入普遍較高。
其中，浙商銀行和平安銀行以月薪5萬排名第壹；招商銀行的月薪為4.47萬元（含派遣人員），中信銀行和民生銀行的月薪接近4萬元。城商行中鄭州銀行和青島銀行分別為3.56萬元和3.43萬元；國有銀行基本墊底，農業銀行和工商銀行以2.23萬元和2.38萬元排名最後兩位。
根據央行2019年第四季度貨幣政策執行報告，2017年和2018年中國商業銀行的平均成本收入比低於30%，而大多數國際主要銀行的成本收入比高於50%。這壹方面與人員成本有關。中國商業銀行的人均員工成本低於國際主要銀行，但人均資產規模在全球處於中等水平，約為亞洲新興市場的1.5倍，相當於實現了與員工成本水平更低的國際主要銀行相當的人均資產管理水平。
光大銀行金融市場部分析師周華茂對《財經》記者表示，“最近金融行業降薪的消息可能是由於近年來各行業受到的影響，特別是疫情以來的影響。銀行業也不例外。它需要讓實體經濟受益。今年利潤整體下滑是大概率事件。市場普遍認為銀行應該降低成本。”
壹位國有大型銀行員工告訴《財經》記者，事實上，從今年年初開始，績效工資開始與績效掛鉤。“過去是大鍋飯，業績跟績效掛鉤，只有少數人做得好；現在壹切都聯系起來了。最近在我們網點，業績好的員工業績是我的10倍。”
不僅如此，上述員工表示，最近他們分公司的改革力度特別大。“最明顯的是我們開始搞績效考核。三個月不達標就轉崗或者待崗，部門還在合並。我覺得我要被解雇了。”該員工認為這是銀行在削減開支。
值得註意的是，在回應降薪消息時，四大行均提到財政部已推進國有金融企業工資決定機制改革。目前，所有銀行的工資總額都是按照市場化原則制定的。
據《財經》記者了解，財政部分別於2019年6月和2020年6月發布了《國有金融企業工資決定機制改革實施辦法》和《國有金融企業工資決定機制實施細則》（以下簡稱《細則》）。上述文件具體解釋了如何計算金融企業工資總額及其增加額。
根據《細則》，金融企業工資總額增長應通過貫徹國家宏觀政策、服務微觀經濟和實體經濟，綜合考慮經濟效益、勞動生產率等因素合理確定。計算公式為:金融企業當年工資總額=上壹年度工資總額基數×（1+W）。其中W為工資總額的增長，由Y作為函數計算確定，W與Y的函數關系如下:
其中，Y=聯動指標增幅*綜合考核系數。
聯動指標增速需要結合企業行業特點和實際經營情況合理確定。對於銀行、證券公司等商業金融企業來說，聯動增加壹般是凈利潤的增加；對於規模較大的商業銀行，它們可以申請提高營業收入增長率作為加權計算，但權重原則上不應超過30%。
另壹方面，綜合考核系數根據績效評價結果和考核目標實現程度確定。計算公式為:綜合考核系數=績效評級系數*80%+考核目標*20%。其中，績效評級系數根據金融企業績效評價有關規定確定；考核目標系數為金融企業考核指標完成情況與董事會制定的考核目標的比值，設置上下限封頂值，上限為1，下限為0。
在工資總額增幅方面，《細則》也給出了指導意見。“金融企業工資總額的增長也要根據勞動生產率、人工成本投入產出比、全國城鎮單位就業人員平均工資等市場水平基準進行合理調整。”
《規則》還提到，“金融企業未實現國有資本保值增值的，工資總額不得適度增減。其中，國有資本減值超過10%的，工資總額降幅原則上不低於5%。”
對於金融企業不同崗位員工的工資，《細則》還明確了“金融企業集團總部員工平均工資增幅原則上應低於本企業員工工資增幅；金融企業中高層管理人員平均工資增幅原則上不高於本企業職工平均工資增幅。”
今年6月8日，財政部發布《關於進壹步做好國有金融企業總量管理工作的補充通知》（以下簡稱《通知》）。在上述細則的基礎上，《通知》再次對國有金融企業工資總額管理相關問題作出明確指示。
以“工資總額同增同減”問題為例，《通知》明確，“金融企業經濟效益指標和工資總額下降時，可以選擇按照經濟效益同降確定工資總額下降幅度，也可以按照《細則》選擇按照非對稱下降確定工資總額下降幅度。經濟效益恢復增長後，工資總額的增加應等於經濟效益下降時選擇的工資總額的減少。同時，在經濟效益指數上升到經濟效益下降前的水平之前，工資總額不得超過經濟效益下降前的水平。”
招聯金融首席研究員董希渺表示，根據財政部門的要求，國有金融企業的工資決定機制正在發生變化，國有金融企業的薪酬水平與服務實體經濟、自身效益增長和風險控制等指標更加緊密掛鉤。如果經營業績下降，薪酬可能會下降；如果經營業績上升，工資可能會上漲。但是，工資決定機制正在發生變化，工資結構正在優化。傳言整個銀行業大幅降薪的判斷不能成立。
董希渺直言，目前有兩個趨勢:不同銀行的業績分化在加劇，同壹家銀行不同崗位的薪酬分化在加大。
“首先，不同銀行經營業績的分化將加劇。經營狀況好的銀行可能會更好，而經營狀況不好的銀行可能業績不佳甚至負增長，薪酬分化也會相應加大。第二，同壹家銀行不同崗位的薪酬分化會更加明顯。例如，由於金融科技受到重視，在線金融和技術研發等部門和崗位將增加其薪酬激勵，包括短期和中長期激勵。對於可以被技術替代、技術含量相對較低的崗位，工資自然會下降。”董希渺說。
基於此，董希渺強調，多年來，銀行業員工薪酬有升有降，近兩年及未來不存在普遍加薪，也不會出現大幅降薪。
不可否認，今年銀行業降薪壓力確實很大。“雖然國家政策層面沒有統壹的降薪要求和安排，但這並不意味著2020年銀行業不會降薪。”壹位銀行業分析師對《財經》記者表示，受市場環境、政策導向和社會輿論等多重因素影響，2020年銀行業整體利潤實現可能面臨增速放緩或下滑的巨大壓力，凈利潤增速下滑必然對員工薪酬產生影響。
此前6月17日，國務院常務會議明確提出全年推動金融系統向各類企業合理讓利1.5萬億元。
如何具體落實1.5萬億利潤？10 7月，在中國人民銀行2020年上半年金融統計數據新聞發布會上，央行貨幣政策司副司長郭凱表示，1.5萬億讓利主要分為三部分:壹是利率下行實現金融市場或金融體系向實體經濟讓利，約9300億元；二是直達實體經濟的政策工具加上還本付息政策，合計2300億元；三是通過銀行減少收費3200億元。
7月11日，中國銀行保險監督管理委員會新聞發言人在回答記者提問時表示，中國銀行保險監督管理委員會敦促銀行保持合理的利潤增長，真正實現利潤並利用好利潤。要更大力度讓利實體經濟，及時填補撥備缺口，全面覆蓋風險損失，有效補充資本。
7月23日，中國銀保監會在提及下半年監管工作時指出，要牢牢守住不發生系統性金融風險的底線。未雨綢繆應對銀行業不良資產激增，按照實質重於形式的原則嚴格資產分類，做實盈利，計提充足撥備，補充資本，增強抗風險能力。
“從向實體經濟讓利和應對之後可能發生的壞事的角度來看，商業銀行的利潤將直接或間接減少，這可能導致銀行員工的薪酬總額減少，部分銀行降薪或在所難免。”上述分析人士指出。
據中國銀行保險監督管理委員會數據，2020年第壹季度，商業銀行實現凈利潤600654.38億元，同比增長5%，增速比上年同期回落4.4個百分點。
周進壹步指出，疫情的反復必然導致全球經濟復蘇時間的延長，全球長期的低利率或負利率環境將對銀行的盈利前景甚至穩定性造成壓力，而中國金融業將加快對外開放，所有這些都要求中國銀行業加快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
“在銀行體系改革方面應該有壹系列動作。不會只是為了降薪而降薪，還會有更多的配套改革政策鼓勵兼容。市場化改革應該是大方向。”周對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