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衍的表情在柔和的燈光下晦暗不明，他緊緊地扣著她的手腕，那兒細得他收
攏手指就能輕松圈住，他太瘦了。他們靠的很近，他能聞到她身上沐浴後清爽的
味道，他定定地看著她。擰起眉峰低緩地說“我不同意。”蘇曉沐有些怔忪，抿
著唇不肯搭腔，他又擡手順了順她的長發，平靜而堅定地重復了壹遍“蘇曉沐，
妳聽清楚了，我不同意離婚。”
不離，還能拴住她努力挽回，離了，他就真的沒有把握了。
蘇曉沐苦澀地笑了笑：“當初我提出跟妳結婚妳是不同意的，後來是我逼了妳
，如今我提出離婚妳也不同意，想來是我固執，我任性，我做錯了。”她忽的擡
頭凝著他，眸色很復雜，沈默了壹會兒，才張唇壹字壹頓地說，“既然如此，那
我就再任性地逼妳壹回吧。”
病房裏壹下子安靜下來，氣氛很冷。
這個夜晚起了風，到了後半夜竟然下了入冬以來的第壹場雪，雪花漫天飛舞，
沒有方向，有些似他們這場冰封的愛情。
很快景衍便知道蘇曉沐口裏所說的“逼”是社麽意思，因為自那天起她沒辦法
再吃任何的東西，幾乎是吃什麽就吐什麽。
景衍幾乎連公司都不去了，花大部分的時間在醫院裏陪她，可見到她落寞的病
容，他的臉色卻壹天比壹天沈郁，他也認真咨詢了醫生和營養師，擬了各種食譜
，不厭其煩地親自帶到醫院給蘇曉沐吃。她也不拒絕，每壹次都很聽話地吃下去
，只是在他走了以後又全部都吐了出來，幾乎連膽汁都掏空了，連護士讀不忍心
看下去。
不過幾天時間，蘇曉沐整個人又瘦了壹圈，最後不得不靠打營養液來維持身體
機能的基本需求。
又過了兩天。
病房裏，淩子奇忍不住說：“妳要他簽字離婚，方法有很多種，要不幹脆就拿
我來當擋箭牌，這樣可信度可能會高壹點，何必這樣辛苦自己？”他剛交了班，
換下白色的醫生袍，只穿著壹件休閑的軍色雙排扣大衣，頭發剪得很短，顯得他
更加的利落英俊。見她壹直不說話，只是斷斷續續地幹咳，他擰了眉補充說。“
妳知道，我不介意的。”
蘇曉沐迎上他的眸光，搖搖頭說：“別人還好說，妳最清楚我的狀況，我實在
是不想吃的，不是賭氣。”其實她很是沒胃口，不過是借此耍了點小心機，利用
她的身體來挑動景衍沈斂底下的軟肋，逼他先服軟低頭，他那個人，雖然性格很
內斂強硬，可是內心也最溫柔，只是時間問題。"
她沖他虛弱地笑了笑，“至於說拿妳來擋箭牌的話，估計他也不會相信的，而
且……我不想利用妳。”
壹撮就破的謊言沒有說的必要，更不該牽扯上子奇，她沒有那種權利，而且每
次面對他，她心裏都會泛起絲絲的愧疚，她欠她良多，不能再欠了。
淩子奇深深地看著她，忽然想起第壹次和她見面的情景，她亭亭地立在導師的
身邊，笑瞇瞇地彎著眼睛對自己說：“妳好，我是蘇曉沐。”那時的笑容明凈得
讓人壹目了然，而不像現在那樣的笑不由衷，把所有的悲喜都藏在心底。
他的手握了握，又緩緩放開，長長地嘆了口氣。她不想利用自己……她從來都
是這樣進退分明，他該慶幸她對自己對他們這段友情的尊重的，可為社麽還依稀
感到失落？其實早在八百年前她就拒絕自己了。
“那妳真打算就這跟他了斷了?我聽說這件事他處理得極好，那些流言沒有再擴
散，新聞也沒有什麽負面報道，他還以妳的名義辦了個公益基金會，挺轟動的，
至於那個女人也得到了懲罰……”估計誰也沒想到景衍真能狠下心腸對付那個他
謂之初戀的女人、。
“好了，別說了”蘇曉沐兩手比了壹個stop的手勢。
淩子奇啞然，瞅她的表情估計也是知道的，看來是下了決心的，這個話題沒有
再繼續的必要，他轉過頭，看到床頭櫃上擺著的小相框，是小堯在迪士尼拍的照
片，頭上戴著唐老鴨的帽子，臉上掛著的笑容與蘇曉沐的壹摸壹樣。早上他上學
前千叮萬囑自己要把照片帶到醫院的摸樣，說怕媽媽想他的是偶可以看看照片解
悶，他嘴角勾起暖人的弧度：“我剛認識的時候，小堯才兩歲多壹點吧。”
蘇曉沐也順著他的目光看著自家兒子的照片，瞇起眼睛笑了笑：“是啊，剛上
幼兒園小小班。”又用手比了壹個高度，“才這麽壹丁點兒高。”
淩子奇往後靠著椅背，淡淡壹笑：“他也不認生。就喜歡我抱著他到處跑，妳
還吃醋了呢。”
“是啊。才見過幾面呢，他就心向著妳了”蘇曉沐似乎想起了當時的樣子，笑
容越發的溫柔明媚，“而且剛好那段時間在熱播壹個醫生劇，我就把妳和裏面那
些風流醫生畫上等號了。怕妳帶壞他所謂近墨者黑……”
這說法真讓淩子奇哭笑不得，他露出壹排潔白的牙齒，莞爾道“長的英俊不
是我的錯吧？再說了，風流卻不下流，難道妳沒聽說過越是花心的人遇到對的人
卻越專情嗎？”
這話說完以後，他們兩個都怔了怔，淩子奇臉上的表情是訕訕的。
蘇曉沐先開口打破沈默：“子奇，妳的心意我都明白的，可是……”
“可是景衍比我早壹步遇到妳，所以妳不能接受我。”淩子奇很平靜地接了話
，低低地說，“我都知道的，曉沐，我都……知道的。”
看著他清晰的側臉，蘇曉沐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在他快要離開的時候才鼓起勇
氣說：“子奇，不要變成另壹個蘇曉沐，我壹個人傻就夠了，妳……值得更好的
人。”她的語氣很輕，卻很堅定，她不想他再在自己身上浪費時間，太不值得了
，沒有誰比她更懂得那種備受煎熬的滋味。
淩子奇握著門把的手壹緊，僵直地站著，許久之後，才點點頭說“妳真啰嗦。
我不是說麽，我知道的，別擔心我。”
他剛總處電梯，剛巧就碰到了拿著晚餐準備進來的景衍，彼此的腳步頓了壹下
淩子奇不知道哪裏來的脾氣，壹把搶過那個食盒狠狠地甩到地上，精心烹制的
菜肴七零八落，他用力揪著景衍的衣襟冷笑：“妳知不知道她吐得咽喉已經嚴重
受損了？她愛妳的時候妳不要她，現在她要放手了妳卻死死拽著？”
景衍下意識地抓住他的手臂，眼神幽深莫測，勾起嘴角自嘲地反駁：“我沒有
不要她。”
淩子奇瞳孔縮小，鐵青著臉色喊道：“沒有？那早幹什麽去了？非得把人逼到
這個地步才滿意？”
身邊早有相熟的醫生拉開淩子奇，苦心勸慰著，過了片刻，淩子奇也冷靜下來
，稍微整理了壹下衣服，擡眼看去，景衍比他還要狼狽，挺括的衣襟被抓的皺起
來，褲腿上海沾了些許的飯菜的汁液。他看了他很久，才默然地開口，“她剛才
喝了小半碗稀飯，我們不如找個地方談壹談吧。”
是提問句，卻是用陳述的語氣，仿佛知道景衍不會拒絕他，所以他徑直走向停
車場的方向。
景衍抿了唇，跟在他身後離開了醫院、
他們去了壹個酒吧，因為天色還早，所以來的人不是很多，三三兩兩做壹臺，
舞臺上的DJ放著歐美的傷感情歌，悠悠揚揚，他們坐在角落的紅色卡座上，不太
吵鬧也不算安靜，倒也適合聊天、
淩子奇似乎是這裏的熟客，伸手喚了侍應生過來，對方很自然就說：“淩先生
，還是威士忌？”他點點頭，又轉過身問景衍：“妳要喝點什麽？”
見景衍搖了搖頭，他擡眼便說，：“先來兩杯”
還沒坐熱乎，景衍就單刀直入地問他：“妳想和我談什麽？”他前傾著身體，
兩手交握放在膝蓋上，微側著臉直視著他。
淩子奇也不避不讓，他甚至有些欣賞他這樣沈穩內斂性格，隔了壹會兒，他才
慢慢地說：“嚴格說起來，妳算是我的情敵，妳比我早出現四年，是小堯的父親
，可卻是我，陪著曉沐度過她最艱難六年，小堯成長，她事業失意，身體不好，
全都是我在她身邊……”
“妳……也不必拿過去來挑釁我，有什麽話直說就行了。”景衍瞇起銳利的眼
睛，清冷地開口。
“那我也不拐彎抹角了，雖然我們立場不同，可是我們目的都是相同的，我們
都想曉沐好。可逆必須承認壹點，我比妳，甚至比她都更了解她是壹個什麽樣的
人。”淩子奇頓了頓，酒保送來酒，他大大喝了壹口，吐了口氣才繼續說。“如
果妳壹直不同意離婚，這樣耗下去只會兩敗俱傷，她已經快壹個星期吃不下去東
西了？”
景衍帶著寒意打斷他：“妳以為。我會把機會讓給妳”？
淩子奇也不在意，輕緩地說：“就是我有機會，也不會是妳讓我，而是曉沐給
的，不過，事實上她剛剛就拒絕了我。”不管他喝不喝，淩子奇禮貌地與他碰了
杯，然後壹飲而盡，暗光下被酒氣勛紅的臉龐更加英俊清晰，“我嫉妒妳，不用
做什麽，就輕易得到她全心全意的愛，而我做得再多，她也只當我是朋友，偏偏
妳還不珍惜。”他冷哼了壹聲，語氣帶了不認同。
他嫉妒他？景衍沈默，其實他才嫉妒他和曉沐之間無言的默契。
“她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在這樣輸營養液下去，只會更糟糕，那妳……”淩子
奇擡眼，“是不是該為了她做點什麽？依曉沐的個性，她決定的事情就不會改，
妳這樣逼她，只會讓她越離越遠，語氣逃到妳不知道的地方，不如就此放手。”
那壹瞬間，景衍似乎明白了他想要表達些說妳麽，不過他的表情依舊滴水不漏
。只是淡淡地說，“放手這麽容易的話，妳現在不會坐在這裏，跟我說這番話。
”想必誰都看得出來，他對曉沐的感情很深，深的難以放下。
“是啊，連我都不知道我在做什麽。”淩子奇悵然地呢囔了壹句，仿佛已經醉
了，“不過我知道，怎樣做對曉沐最好，妳願不願意聽我壹言。”
他悠的擡眸，表情有幾分捉摸不透：“願聞其詳。”
淩子奇似笑非笑，湊近他身邊說了壹句話。
景衍眉色壹凜。
淩子奇睨著他笑了出來：“怎麽、？堂堂景氏總裁，財經界的神話，連這樣的
膽量本事都沒有麽？那妳還有什麽資格說愛她？
在酒吧昏暗的光線下，景衍如黑曜石斑深邃的眼眸亮的嚇人、
沒有人知道他們做了什麽約定。
第二天壹大早，淩子奇剛睡醒就接到景衍的電話。
景衍說：“我想請妳幫我做壹件事。”
他聽了以後，仰躺地看著海藍色的天花板，半響才無奈的嘆了壹聲：“好吧，
我答應妳。”
蘇曉沐，妳說我值得更好的，可再好的人也不是妳，而我能為妳做的就這麽多
了，真的真的希望，妳能壹輩子幸福。
46、離婚1 ...
不管她樂不樂意，每天晚上六點半景衍都會提著食盒準時出現在病房門口，他昨天沒有來，今天……已經七點了，外面的天色黑成壹片，他還是沒有來。
蘇曉沐手裏捧著壹本時尚雜誌，可視線卻壹直在卷首語上徘徊，時不時還會不自覺地往門口的方向看去，秒針每跳壹格就在她心裏壓壹下，有些壓抑，她甚至不敢去找此時心不在焉的原因。
不想他出現，又想看到他，這種矛盾的想法在心裏生了根。
七點三十分，有人來敲門，她壹聲不吭地捏緊書頁，那人等了好壹會兒才輕輕地旋開門，果然是景衍。他穿著黑色的絨外套，裏面襯的壹件鼠灰色的坎肩，房間裏有暖氣，他自然地把外套脫下在沙發上坐下，將手裏提著的袋子壹並放在茶幾上。
“等很久了吧？我今天有個會議，才來晚了。”他輕描淡寫地解釋說。
蘇曉沐撇撇嘴欲蓋彌彰：“我沒在等妳。”
景衍不急不緩地取出保溫瓶，擡眼問她：“今天能吃下東西麽？我只帶了小米粥來，很稀的。”
蘇曉沐收斂起不安分的心思，搖搖頭冷淡地說：“不怎麽想吃，還是那樣，沒胃口。”
這回景衍沒再像往日那樣堅持讓她多少吃壹些，而是又拿出壹個小罐子，見她的目光有些好奇，他才低沈地說：“家裏的阿姨聽說妳吃不下東西，托人從老家捎來壹罐秘制的腌梅子，說可以生津開胃，妳想嘗壹嘗麽？”
“嗯。”蘇曉沐隨意地應了壹聲，含糊地說，“那我嘗嘗吧。”這畢竟是長輩的壹番好意。
“妳別下床了，我拿來給妳就行。”景衍走上前去，打開罐子遞給她，“來，先吃壹顆，不合胃口就算了。”
蘇曉沐怔了壹下，只得就著他修長的手指慢慢地把梅子含到嘴裏，酸中帶點甘甜的味道盈滿唇齒間，她不自覺地喉嚨咽了咽，酸得連眼睛都瞇了起來，然後忽的聽見他問：“曉沐，到現在妳還是堅持要和我離婚麽？”
這是他第壹次主動願意和她談這個話題。
蘇曉沐咬了壹口梅肉，斂下眸點了點頭。
景衍若有所思地俯看著她，眼神復雜難辨，他高大的身軀把她整個人攏在了自己的影子裏，其實他很想就這樣壹直護著她在自己的羽翼下，不受到任何的傷害，可偏偏傷得她最深的就是他。
他無奈地苦笑，也許淩子奇說得對，要學會放手了才能珍惜擁有的壹切，強求就是手裏的沙子，終有壹天會消失掉。
他伸手去摸摸她的頭，出乎意料地說：“不要再瘦下去了，好好吃東西，我答應妳，明天就 讓林澤著手辦離婚手續。”
蘇曉沐驚訝地仰起下巴，哪知不小心被梅子的刻卡住喉嚨不進不出，連連地咳嗽，逼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就是不知是因為喉嚨給哽得難受，還是因為聽了他的話心裏難受。她想把核吐出來，找半天沒發現垃圾桶，好像清潔阿姨拿走了忘記送回來。
壹張紙巾體貼地遞到了她嘴邊，他溫和地說：“吐到這兒吧。”
然後他們沒有再說話，景衍把吃的東西收了起來，回到沙發上看他帶來的資料，蘇曉沐在看她的雜誌，寂靜的房間只有翻動紙張的聲音。這些日子，這樣的相處模式，已經司空見慣了。
到了十點，察覺出蘇曉沐有了困意，景衍才起身說：“妳睡覺吧，我明天再來。”還是那句，“想到要吃什麽的，打電話告訴我。“
門已經合上了，蘇曉沐黑白分明的眼眸卻還是看著那個方向，壹夜無眠。
其實她在惱恨自己的反復無常，壹直逼著他離婚，可等到他終於答應了，她怎麽壹點也高興不起來了呢？她真是犯賤。) b4 q2 k0 a;
景衍果真兌現了他的承諾，林澤很快就跟蘇曉沐約談關於離婚協議的若幹事項。
這天是個大晴天，冬日和煦的太陽總是懶洋洋的，舒服得讓人想睡覺。
醫院的花園裏，蘇曉沐穿著笨重的羽絨服坐在長凳上聽林澤壹條壹條地念：“蘇小姐，根據妳和景先生婚前簽的協議，妳離婚以後將得到他位於市區的壹層復式公寓和壹輛低排量的小轎車……”
蘇曉沐驀地轉過身：“林律師？那個協議不是早作廢了？
似乎料到她會這麽問，林澤有條不紊地回答：“因為是景先生單方面終止協議，所以內容作廢，妳的既得利益並不會壹並去除。”
蘇曉沐又轉臉茫然地看著不遠處幾棵已經只剩下枝椏的大樹，她記起來，大半年前也是在這裏，她做了壹個很大的決定，讓小堯認回景衍做父親。
她淡淡地說：“這些我不要。”她本來就不是為了這些而跟景衍結婚的。
林澤點點頭，繼續說：“至於離婚後夫妻***有財產的分割情況，景先生有這樣的提議，因為妳並沒有經商的意願，所以景先生保留他名下擁有的企業股份所有權，而將名下所有的不動產全部過到妳的名下，如果妳有其他想
“我不要，我通通都不要！”蘇曉沐也不知自己為什麽動氣，睨著林澤冷聲說，“妳告訴他，我只想簡簡單單的離婚。”
“景先生說了，如果妳不肯接受這些財產，將直接轉入景堯——也就是妳們育養的兒子的名下，等他成年以後可以自由支配。”.
“給小堯……”那這孩子不就小小年紀就成了富豪了？蘇曉沐楞了壹下，隨即問道，“那孩子的撫養權呢？”
“這個景先生也有交代，他覺得孩子還是跟在母親身邊恰當，畢竟他的工作比較忙，可以周末再把孩子接過去相聚，不過有個前提，是妳先同意這樣的安排。”
林澤想起自己接到這個job時驚傻的樣子，他當律師那麽多年，很少見有這麽壹邊倒的離婚協議，全由女方說了算，偏偏女方還不稀罕。至於兩個當事人，他全程參與了他們婚前談判，協議結婚，壹直到現在閃電離婚，只能嘆壹句，世事無常。
蘇曉沐很快就答：“我同意。”他們是和平分手，沒必要鬧得太僵。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
既然要離婚，自然是不能住在壹起了。蘇曉沐結婚前住的那套二手的又窄又舊的小套房早就已經放盤買了出去，而如果她拒絕接受景衍分割的財產，以她手上的積蓄並不夠買壹套新房，況且時間緊，壹時間也找不到什麽好房源。
出院以後回到那個家，每天和景衍低頭不見擡頭見，實在是煎熬非常。蘇曉沐每天都為此而發愁，沒想到淩子奇很快給她帶來好消息。他在電話裏興致勃勃地說：“曉沐，妳還記得我那個光頭的高中同學麽？就是只有壹米六個子的那個，去年移民到新加坡的，妳們見過壹次的。
蘇曉沐懨懨地回答：“記得啊，怎麽了？”
“他家賊有錢，早些年在恭王府那邊買了個小的四合院，我以前去看過那地方，周圍都是小街小巷的，很安靜，院子裏有棵大槐樹，還有葡萄藤，反正種了很多東西，舊是舊了點兒，不過勝在夠清靜，給妳養病合適。”淩子奇不疾不徐地解釋道。
蘇曉沐提不起半分興致，慵懶地說：“現在四合院是越來越少了，也是個值錢的，我又買不起，他難道願意租給我？”
“他當個寶兒似的，本來也是不願的，可是房子丟空不好，所以壹直是他的壹個表妹住的。不過那裏花花草草多，他說他堂妹不會打理，怕荒廢了，正愁呢，前兩天同學聚會聽別人說起，我壹合計，套點交情讓妳和小堯到那裏住不是正合適？離小堯學校也不太遠。我昨兒個給他打了電話，他已經口頭答應了，明兒就能喊他表妹領妳去看房子，妳覺得怎麽樣？”
蘇曉沐光是聽聽就已經心動了，忙不叠答應：“好！我去！”
光頭的表妹叫錢小小，雖然名字這樣兒，可人卻很拔高，接近壹米七五的修長個子，利落的短發，OL打扮，看起來是個爽直好相處的女孩子，實際也如此。
壹見面兒錢小小就挽著蘇曉沐的胳膊：“蘇姐是吧？淩哥早跟我說妳今兒要來，可算把妳給盼來了。”她往她身後看了看，“咦，妳兒子呢？沒有壹起來嗎？”
“他在跟我鬧別扭呢，不願意來，別擔心，他平時很乖的，不會吵到人。”蘇曉沐開口解釋，頓了頓又說，“錢小姐……”
錢小小就打斷她：“別喊這麽生分的，就叫我小小吧，我家裏人都這麽喊我的，我是電影學院畢業的，現在流竄在各大攝影組，不常住在這裏，我表哥怪我沒打理好他那些寶貝花草，可他也不看我有沒有那個時間嘛。”
她的熱情開朗讓蘇曉沐想起了另壹個女孩子，梁熙，只不過好壹陣子沒有她的消息了。
蘇曉沐對錢小小笑了笑：“我能理解妳，只是要帶著孩子住的，妳會不會不方便？”
錢小小連連擺手：“怎麽會呢？我巴不得呢，聽說妳燒的壹手好菜，如果妳不介意我偶爾來蹭飯順便再幫我搞定那些花草樹木，我更是壹百二十分的願意。來，別站在門口說話，我先帶妳進去瞧瞧。”
她們越過石階走進舊式的紅木大門，門上有幾個門當，據說都是有歷史意義的，走進去更是別有洞天，壹派清新的小天地。蘇曉沐見到了淩子奇說的葡萄架，槐樹，還有很多小盆栽，第壹眼就對這個地方喜歡的不得了。
錢小小還在介紹：“這邊是東廂，我以前住這兒的，不過我嫌著它忒大了點兒，就挪到西廂去了，現下蘇姐妳和兒子住正合適。”
“這不好吧……”蘇曉沐猶豫著，東廂的地理位置明顯比西廂要好很多，有些喧賓奪主了。
“其實我也知道這裏破了點兒。”錢小小嘆了口氣，雙手合十地哀求道，“不過難得我表哥肯松口讓人住進來陪我，妳就當做好事答應吧，行麽？我常年壹個人住要長黴的！”不愧是科班出身的，說的話也有藝術，軟軟的話聽著舒服，明明是蘇曉沐想租房子，倒變成了她在求租，態度好得讓人沒有拒絕的余地。
“好吧！”蘇曉沐考慮了壹會，終於笑著松了口。
沒想到當天晚上景衍也提出如果蘇曉沐堅持要搬家，他可以暫時不回來住，或者她可以住到他名下的處所，等找到合適的房源再搬。
蘇曉沐抿了唇拒絕他：“不必了，我已經找好地方，簽合同就能搬過去。”
景衍皺了皺眉頭，語氣清冷地問：“是什麽地方？安全麽？對方可靠麽？”
“地方很好，妳不用擔心。”蘇曉沐不想讓他看穿自己內心的掙紮，又說了壹句，“那麽些年我壹個人也應付過來了，這只是小事壹樁。
景衍沈默下來。
很快蘇曉沐就和光頭訂了壹年的租約，然後把東西全搬了過來。
小堯因為她跟他提了與他父親分開的事兒悶悶不樂了好幾天，後來不知淩子奇和他怎麽解釋的，這兩天總算是恢復正常了，就連搬家也表現出極大的興致。
收拾房間，打掃，淩子奇和錢小小也抽空來幫忙，如是折騰了三四天，已經基本可以住下了。
到了壹個陌生的地方，小孩子總是敏感的有些抗拒的。頭幾天小堯都和蘇曉沐擠壹張床，說不著就拉著她說悄悄話。
小堯窩在她懷裏小聲問：“媽，妳愛爸爸嗎？”
蘇曉沐想了想才說：“以前，很愛。”雖然他這個年齡段估計不會真的知道大人之間的愛是什麽，不過她不想也不能欺騙孩子。
小堯不依不饒地追問：“那現在呢？”
蘇曉沐啞然：“不知道呢，也許吧。”
“淩叔叔說，爸爸做了很多讓妳傷心的事，應該要懲罰他壹下，我覺得淩叔叔說得對，爸爸老讓妳哭，所以我同意了。”
這子奇怎麽跟孩子解釋的？她雲裏霧裏地問：“同意什麽？”
小堯哼了聲：“同意妳和爸爸暫時分開，作為對他的懲罰，叫他以後不敢欺負妳。”
暫時？蘇曉沐被兒子的童言稚語弄得哭笑不得，卻也不知道怎麽才能讓他明白。
快入睡的時候，她聽見兒子在低喃：“妳們分開壹下下就好了，要快點和好哦……”
蘇曉沐又是壹夜無眠，什麽是對，什麽是錯，她已然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