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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學君
1950年，信息論創始人克勞德·香農說：“下棋問題不管是在步驟上還是在目的
上都非常明確。找到象棋問題的答案既不復雜，也不簡單。”當時，計算機技術還像
是處在遠古的侏羅紀時代壹樣。
1985年，年僅22歲的俄羅斯棋手卡斯帕羅夫力克群雄，成為歷史上最年輕的國象
棋世界冠軍。從那以後，他在國際象棋領域裏的地位壹直未受到嚴峻挑戰，被認為是
有史以來最強的棋手之壹。
也正是1985年，專為國際象棋而設計的計算機“深藍”在美國卡內基——梅隆大
學的實驗室中誕生了。當時“深藍”還不叫現在這個名字，而是叫做“Chiptest”(
字面意思是芯片測試)，設計者是華裔博士生許峰雄。Chiptest 的棋藝也不甚高明，
每秒鐘大約只能計算 5萬步棋。其後幾經演變，幾易主人，這臺機器的棋藝越來越高
超，直至今天，IBM的深藍擁有32個頭腦(處理器)，並行處理信息，每秒能夠計算2億
步棋，敢以純粹的計算力量挑戰人類的直覺、創造力與經驗。
從1985年到1997年，按中國的12生肖記年法來算，是牛年的壹個輪回。然而牛年
依舊，勝敗卻兩殊。1997年5月11日，向來自傲於自身智慧的最高級靈長類動物——
人類突然感到自己“萬物之靈”的地位受到了威脅；從美國曼哈頓傳來的壹則消息說，
人類派出的最優秀的象棋代表卡斯帕羅夫被壹種沒血沒肉，有的只是冷冰冰的鐵和矽
的機器怪物打敗了!
97年34歲的卡斯帕羅夫與“深藍”的“人機大戰”始於5月3日，雙方先後***進行
6局對弈。在首局比賽中，卡斯帕羅夫執白先行，經過3個多小時的苦戰擊敗“深藍”，
力拔頭籌。在次日舉行的第二局比賽中，“深藍”卻以淩厲的攻勢和明顯的優勢戰勝
卡氏，扳回壹局。在接下去的第三、第四和第五局比賽中，雙方下得異常激烈，鏖戰
數小時，最終均戰成平局。11日舉行的第六局比賽，“深藍”充分利用執白先行的好
處，壹路強攻，僅用壹個多小時，雙方僅走19步，就讓卡氏俯首稱臣，取得了決定性
的勝利。
列寧曾說：“國際象棋是智慧的體操。”難道今天機器的智慧體操做得比人好了
嗎?如此下去，壹度是機器主人的人類會不會淪為機器的奴隸?人們不禁對這壹結果感
到憂心忡忡。
專家們發話了。盡管“深藍”在今年的人機大戰中確實戰勝了世界冠軍卡氏，但
如果人類願意寬宏大量地承認這臺機器有點聰明的話，那它的才智恐怕只能排在最笨
的人之後。
那麽，深藍是如何下棋的，又是什麽原因使深藍如此會下棋? 答案在於深藍具有
獨特的軟件設計以及大規模並行處理能力。說到底，深藍靠“不停地傻算”勝了卡斯
帕羅夫。
“深藍”是如何下棋的
“深藍”重達1.4噸，是壹臺RS/6000SP型超級計算機，***裝有32個並行處理器，
每秒能分析2億步棋。“深藍”對每步棋作出決定前，有四個主要考慮，包括：(1)棋
子，每只棋子各有價值，但在不同位置和棋局的不同階段，價值會相對調整；(2) 位
置，電腦就棋子周圍能夠作安全攻擊的四方格數目估值。控制愈多四方格，愈處於優
勢；(3)步調，力求每壹步皆有助於操作棋局；(4)保王，電腦替王所處的位置的安全
性估值，以作出防衛棋步。
同時，“深藍”內存貯了幾乎世界上所有的棋譜，對於棋王過去下過的每壹局棋
都了如指掌，而且心無旁騖。它能根據卡氏過去的棋局進行程序優化。包裝後的“深
藍”也可以在下棋過程中由人改變程序，根據棋面及時調整戰略戰術，表現出人性化
的某些智能性。
深藍的心臟部分是評價函數。這是壹種衡量局面“好壞”的計算方法。深藍走子
之前，首先要考慮四種基本的價值：子力、位置、王的安全性和速度。物質上的子力
比較容易理解，每種子的走法不同，威懾力也不壹樣。威懾力不同，價值也不壹樣。
如果我們將子力的潛在價值量化，規定兵算1分，那麽馬、象各算3分，車算 5分，後
算 9分，王的價值自然是不可估量的。如何判斷位置相對難壹些，簡單地說，己方子
力控制的方格越多，位置就越好。王的安全性是位置的壹個方面，但註重的是防守，
計算機必須給王的位置附上壹個衡量安全的值，以明確如何進行防禦。速度也與位置
有關，但是著眼於如何搶奪棋盤的控制權。如果壹名棋手的局面進展緩慢，而對手的
局勢進展迅速，那麽人們就說這名棋手“失去了速度”。深藍的程序設計人員首先讓
深藍給這些因素評分，判斷走了某壹步後，有什麽相對的好處。然後搜索所有合法的
走法，選擇壹種可以使評價函數得分最高的走法。這樣，對弈問題就完全變成了壹種
計算。
深藍的威力主要在於大規模並行處理信息的速度。最強和最快是密不可分的。因
為最快的計算機在給定時間內搜索的範圍最大，找到最佳著法的可能性也最大。在經
典國際象棋比賽中，每位棋手要求在3分鐘內走壹步棋。在這3分鐘時間裏，深藍能夠
計算600億步著法。這麽強大的計算能力確實令人望而生畏，無怪乎被稱做“天才棋
手”、但3分鐘內最多只能算180步棋的卡斯帕羅夫說：“妳必須時時小心，步步提防，
這意味著更令人疲勞。”
世界媒體的報道推波助瀾
“人機大戰”引起了全球各種媒體的密切關註，美國的《時代周刊》、《紐約時
報》，英國的《衛報》，中國的《人民日報》《參考消息》等不惜篇幅，熱情地加以
報道。IBM甚至單獨為這場比賽申請了壹個WWW站點：ibm.chese.com.詳細報道每天的
戰況，每天全世界有上千萬的用戶訪問該站點，關註棋局的發展，對此發表自己的講
解和觀點。無論棋界，還是計算機界，IBM再壹次名聲大振。
5 月23日中央電視臺的《體育沙龍》，邀請社會經濟學家、哲學家、計算機專家，
以及熱心的觀眾，對“人機大戰”的前前後後，所涉及的方方面面，進行了專題討論。
國內的各個中文站點，如也在新聞中推出主題，滿足各個
網上發燒友暢所欲言的要求。
人類智慧的恐慌
1996年2月卡氏與“深藍”的6盤比賽，卡氏雖然以4：2戰勝“深藍”，但好像全
世界都為此捏了壹把汗，只怕人類為此而失去尊嚴。而今“深藍”的棋力有了很大的
長進，結果會是如何呢?
人類有壹種根深蒂固的“失控情結”，憂慮自身終將無法駕馭自己所創造的事物，
甚至被其取而代之。西方各種科幻小說，特別是科幻電影的描述，如機器人的失控對
人類的報復，恐龍的復制復活等等，更增加了對此情結的恐慌。今年四五月“克隆羊”
的成功，由此而推斷得來的“克隆人”的憂慮，已讓世界各種媒體炒得沸沸揚揚，人
心不安。而這次被電腦戰勝的棋王，是壹位世界公認的，國際象棋界十幾年來無人逾
越其頂峰的國際象棋大師，把這種思慮推向了高潮。
我們擁有的人工智能水平
從下棋的過程看，深藍只是計算機在計算力量上超過了人類——這壹點我們從小
小的計算器上就早有領教，而不是在智力上勝過了人類。那麽現在的人工智能計算機
是否賽得過人類呢?
廣義地講，人工智能是對人類思維的模擬。由於人類目前還沒有充分了解大腦的
功能，因此制造能夠真正像人類這樣思維的機器也就非常困難。別的不說，單是從什
麽地方著手就是問題，因為“直覺沒有公式”。但是，有很多科學家還是鍥而不舍地
想使機器能夠思考。比如，美國得克薩斯州的勒納特教授，他已花了13年時間把數百
萬種常識(比如，父親的年齡比兒子大等)輸入到壹臺名叫CYC的計算機中，希望通過
這種教育子女的方法使機器具有智能。即：使機器接觸壹些事實，然後讓機器自己搜
集信息並且做出決斷。麻省理工學院的布魯克斯教授也制造了壹臺小型的人型機器，
希望機器能夠通過感覺經驗——比如碰壁—而發展出智能。還有壹些科學家則在研究
神經網絡計算機以達到模擬真正智能的目的。
然而這些實驗在模擬人類思維方面都不盡理想。目前人工智能的發展方向主要有
兩個，壹是從生理和心理角度了解思維的性質；還有壹個是研制越來越復雜的計算系
統——智能機器，幫助人們擺脫望而卻步的繁瑣計算工作。深藍就是第二種意義上的
壹種比較復雜的計算系統。
智能機器已在計算機系統中得到了應用。與壹般的計算機系統相比，它能夠處理
更為復雜的問題，盡管與人類的思維相比還有很大差距。這方面最重要的研究領域有
信息加工、模式識別、下棋以及醫療診斷等。比如，屬於信息加工領域的手寫識別和
語音識別就取得了很大進展。在醫療領域，已開發出所謂專家系統：能夠分析病人的
癥狀、病史和試驗結果，然後向醫生提供診斷建議的程序。
“人機大戰”是壹場商業遊戲嗎
IBM公司為這次比賽***投入資金1000萬美元，出資110萬美元作為比賽的獎金，勝
者得獎金70萬。比賽後卡斯帕羅夫得到獎金40萬美元，而70萬等於發給了其本公司。
由於這次大戰，使得 IBM又壹次成為媒體的熱門，單是它的股票價格上漲，就為其帶
來的收益達 2億美元之多。IBM 是名副其實的大贏家，無論“人機大戰”結果如何，
IBM公司都將達到商業目的，取得廣告效應。
如果 IBM真的希望通過讓“深藍”與卡氏這樣的象棋絕頂高手對弈以取得人工智
能方面的進展，它完全可以常請卡氏作為顧問。IBM 真正的意圖是為自己作廣告宣傳
而已。而據《紐約時報》的報道，這場棋賽是演給全球最大的計算機軟件公司 ——
MicrosoftCorporation(微軟公司)看的。該報在壹篇評論中說：“現在‘深藍’已經
打敗了棋王卡斯帕羅夫，它能夠打敗微軟公司的老板比爾·蓋茨嗎?”
“深藍”的勝利最終是人腦的勝利
“深藍”的背後有無數的計算機專家、人工智能專家、國際象棋大師等等為之努
力，它不是來自天外的尤物，而是許多人的集體智慧結晶和勞動所成。
“深藍”說到底是壹個機器，人類的防線不但沒有崩潰，而且應該說是向前進了
壹步。有人打趣說，如果有壹天，它的智慧變得忘乎所以的話，僅僅把它後面的電源
插頭拔掉，壹切便萬事大吉。“深藍”目前進行的僅僅是並行操作和線性搜尋，還遠
遠談不上“智能”，它不能自己選擇目標，也不能進行多元的價值取舍。它甚至不具
備人類的壹些簡單的思維功能，而思維正是人類的最大優點。
計算機技術，不管哪壹天人類設計制造出比“深藍”更富“智慧”的機器，它仍
遠遠落後於人腦的潛力。正如研究所表明的，壹個正常的人腦，其神經元之間的聯系
有1015條，比過去10年中，所有美國人所打的電話還多。
“深藍”僅僅是 IBM公司在它的科研領域中壹小部分，它僅僅是壹種科學試驗，
僅僅用來證明人類的智能如何來開發、來利用。“深藍”的勝利最終是人腦的勝利。
深藍的啟迪
正當世人對此次“人機大戰”的勝與負議論紛紛時，IBM 的壹位科學家指出：誰
勝誰負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進壹步理解人腦的思維方式，以便將這類成果應用於研究
開發處理能力更強的電子計算機，使之成為能夠幫助人們決策的輔助工具。深藍的計
算機並行計算技術有助於高速處理海量數據並制訂最優解決方案。同時，深藍實驗為
人們提供了壹種解決問題的新途徑，這就是：把專用的軟件和硬件與用於壹般目的的
機器結合起來，卓有成效地解決復雜問題。
這些經驗在航運、醫療保險、金融投資、化妝品制造以及零售等很多領域都有實
用價值。正如 IBM的科學家坎貝爾所說的，“制造解決其他問題的深藍是研制深藍的
最終目標”。比如，如果某家航空公司有 500架飛機，飛機有30種不同的型號，目的
地有 150個，那麽如何安排飛行才能獲得最大的收入和節省最多的油料，並且在保養、
人員安排和返程服務上獲得最大的效率? 這個問題的最佳解決方案和較好的解決方案
之間可能有上10億美元的差別。在這裏，深藍就能派上用場，找到最佳解決方案。還
有，IBM 的科學家正在考慮研制壹種有利於解決分子動力學問題的系統，以便預測分
子的行為。制藥公司可以用這種系統模擬合成藥物，預先了解藥物如何發揮作用，這
樣就省去了實際合成與測試會碰到的很多麻煩，並大大地節省人力和財力。這也正是
IBM 投入大筆的錢研制深藍的原因。所以，從幫助人類方面來說，深藍不是我們的敵
人，而是我們的朋友和工具。
深藍戰勝卡斯帕羅夫的過程純粹是壹種計算過程，但得到的結果卻與智力對抗得
到的結果沒有什麽兩樣。是否真的有壹天，“數量轉化為質量”(卡斯帕羅夫語)，智
能機器會以精確的計算勝過人類目前還不能精確說明的直覺和創造力? 這不僅是人類
面臨的技術上的課題，也是哲學、心理學……的課題。盡管科學家目前對人工智能還
並不樂觀，並且開玩笑說，用克隆技術復制智能比制造人工智能要有效而且容易得多，
但是，未來學家們預言，總有壹天，人類所做的大多數事情，電腦會做得更好。
此次深藍的獲勝已讓世人真切地感受到了這種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