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前的夏日黃昏，夕陽西下。皮國華和幾個同事在生活區的操場上打半場籃球。每天下班後，他都打籃球。他身材修長勻稱，打籃球讓他更有魅力。
這個生活區很大，有銀行超市，網吧，迪廳等各種生活娛樂場所。宜春市的幾家國企都在鹿港，每個企業的工廠都是獨立的，但是生活區是相通的。所以員工有很多交集。
皮國華工作的單位是八壹鋼廠。他畢業於江漢冶金幹部學院。此時國家經濟體制還沒有完全改革，壹些中學和大學還有分配。皮國華是宜春人，住在市區，有些關系，自然進了八壹鋼廠。
他還很年輕，碎發三七分，和那張看起來像女人的鵝蛋臉恰到好處。皮國華長得像他媽媽，年輕時是個有名的美女。所以他長相帥氣，溫柔多情，受人青睞。
皮國華搶到壹個球，迅速帶球上籃，做了壹個漂亮的向後扣，球進了。突然，他聽到了歡呼聲和掌聲。尋著聲音，有個女生在場邊看他打球。女孩苗條的身材，簡單漂亮的衣服，相當吸引人。他忍不住回頭看了幾眼。她是壹個留著短發的女孩。
在場上，皮國華更喜歡表演，玩NBA球星的把戲。很明顯，他心不在焉，投籃命中率越來越低，運球和傳球被對方搶了好幾次，這在他的打球中是很少見的。他的隊友很沮喪，責怪他。他微微臉紅，壹笑置之。時不時看著姑娘，裝作不經意或者很自然的樣子。
球在邊線打架，嘭！球飛出了線，滾到女孩面前。她撿起球，皮國華趁機跑過去，看清了女孩的臉。瘦弱蒼白，仿佛帶著病色，可憐兮兮，其實她很健康。她的五官並不出眾，但很吸引人。微笑著，清純可愛。
皮國華的臉又熱又幹，女孩正看著他，沒有回避。他微微翹起下唇，向上吹了壹口氣，讓劉海飄起。他覺得很酷，彰顯個性。
“嘿，美女，能把球扔給我嗎？”
女孩笑了笑，把球扔給了皮國華。“謝謝！”皮國華接到球後，順便問了壹句:“妳是哪個廠的？”
“壹面。”
皮國華叫了壹聲，轉身開球。
壹棉是宜春棉紡廠的簡稱，與八壹鋼廠相鄰。兩個廠的區別是八壹鋼廠全是男的，壹棉幾乎全是女的。壹棉有自己的附屬紡紗學校，大部分員工都是從這個學校出來的。所以壹棉的員工年輕漂亮。
皮國華徹底出局了。過了幾分鐘，他說:“累了，休息壹下吧。”
大家都站在場邊休息，抽煙喝水。皮國華悄悄接近女孩，建立了親密關系。
“我想我以前沒見過妳。”
“我剛參加工作。”
“難怪——”過了壹會兒，皮國華又問，“請問妳叫什麽名字？”
“燕洵，荀，艷艷。妳呢？妳叫什麽名字？”
兩人壹拍即合，壹拍即合。燕洵說她喜歡看籃球和打籃球，但是她不會打。她關註皮國華很久了，覺得皮國華打籃球超級棒。
“我在等幾個同伴去逛街，他們半天沒出來，看到妳在打籃球，我就過來看看。”
“哦，那我很榮幸！妳平時除了看籃球還喜歡什麽？”
“喜歡很多，比如上網……”
燕洵還沒說完，皮國華就問:“妳的QQ是多少？妳能告訴我嗎？”
燕洵報了號，皮國華從腰間拿出手機，是當時很流行的諾基亞彩屏拉直機。這使燕洵刮目相看。她偷偷看了皮國華壹眼，心裏怦怦直跳。
皮國華記下了這個號碼，並告訴燕洵他的號碼和網名。這時，幾個女孩在不遠處叫燕洵。燕洵回答皮國華說:“我的合夥人打電話給我。我去購物了。拜拜。”
“再見。”
兩人揮揮手，荀燕轉身離去。看著她的背影，皮國華陷入了沈思。
2
每天，皮國華都盼望著在球場上看到燕洵，而燕洵總是如期而至。當沒有半場比賽時，燕洵會去球場投幾個球。有時她會叫她的伴侶來，有時她會自己來。
兩人漸漸熟絡起來，失去了之前的拘謹。他們壹起去購物、上網、滑冰和迪斯科。他們有驚人相似的愛好。都喜歡玩《舞團》《西遊記》，都喜歡滑冰，都喜歡吃雜醬面。我們不禁互相欣賞，越走越近。壹日不見如三秋。
轉眼間秋天到了，燕洵不小心感冒了。她覺得沒什麽，就沒請假，堅持上班。下班後覺得渾身無力，鼻塞流鼻涕。我回宿舍喝了幾片藥。快速沖洗後，我躺下睡覺。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宿舍空了，女生都出去玩了。空蕩蕩的宿舍讓燕洵感到孤獨。她的家在八百多裏外的峽江上遊，要坐壹天壹夜的客船。
十五歲那年，她來到宜春，在這個陌生的城市獨自生活了三年。現在，她在遠離父母的地方工作。孤獨，她比別人有更深的感受。尤其是此時此刻，秋天的惆悵和疾病的困擾，讓脆弱的少女心更加多愁善感。
宿舍裏有壹部電話，在她的床邊。她插上IC卡，從床上打電話回家。
“媽媽，我是荀燕。啊，我很好。妳還好嗎？爸爸在做什麽？家裏變冷了……”
燕洵和她媽媽談論了許多話題。最後，她媽媽問:“妳還有別的嗎？沒事就掛了，妳長途貴。”
“我...沒事，那就掛了，媽媽，保重！”
我壹掛電話，燕洵就給我表哥打電話。我的表弟非常高興。她問這問那，最後問:“妳還有別的嗎？沒事的話，我們掛了吧，省話費！”
“我...沒事了，再見。”
掛斷電話後，燕洵打電話給她以前最好的同學。同學們壹聽是她，歡呼雀躍，喋喋不休，訴說著自己的經歷、煩惱和願望，還有舊日的情誼。無話可說的時候，同學說:“好了，別浪費話費了。改天再說吧。”
“呃...好的，再見。”
曛煙似乎著了魔。她瘋狂地給爺爺奶奶、叔叔伯伯打電話，最後幹脆壹個壹個地給電話簿打電話。當她掛了電話，她只覺得失落。隨著電話的增多，這種損失越來越嚴重。
這時，她翻到皮國華的手機號，想起今天沒有遇到他。他們每天在球場見面，壹般不用打電話。
現在燕洵有點難過，所以她撥通了皮國華的手機。
“妳好，我是燕洵。妳今天下班後幹什麽？”
“玩...妳的聲音是怎麽變的？是感冒嗎？”
當皮國華如此溫和地問時，燕洵立即捂住了話筒，哇地壹聲哭了起來。她至少打了十次電話，給她最親愛的十個人打電話，實際上沒有人聽出她的聲音變了，更不用說註意到她感冒了。而皮國華的這句問候，就像孤獨的寒風中的壹堆暖火，讓人感覺前所未有。
燕洵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問道:“嗯，有壹點。估計是早上出門，走風了。”
“嚴重嗎？看醫生了嗎？”
“這不嚴重。我就休息壹下。”
“就說今天怎麽沒看見妳。妳沒買藥嗎？要不要我給妳買點藥？”
皮國華溫和的語氣充滿了關切，燕洵再次捂著話筒哭了起來。電話那頭又問:“妳怎麽了？喜歡哭？”
燕洵很快回答:“不是，是...估計是電話信號不好。謝謝妳的關心。不用買藥。我宿舍有常備藥，已經喝了。現在我感覺好多了……”我眼裏含著淚，微笑著，她分不清是因為悲傷還是因為快樂。
初冬的壹天，燕洵的生日。晚上，她邀請了壹些朋友在壹家火鍋店慶祝。皮國華壹進來，大家就什麽都明白了。
三
接下來的時光是美好的，皮國華和燕洵相愛，溫馨而浪漫。周圍的人羨慕他們，祝福他們。
時隔壹年多，國家經濟體制改革終於無情地蹂躪了伊春，這座小城失去了以往的平衡。國企紛紛整改，名存實亡，很多人面臨失業，也為房地產時代的到來埋下了深深的伏筆。
八壹鋼廠還在苦苦掙紮，皮國華憑借壹些優勢保住了飯碗。但伊棉就沒那麽幸運了，國企改私企。新老板制定的苛刻條件和微薄待遇迫使大多數紡織工人離開，燕洵也在其中。
早春的櫻花沒有把浪漫保留很久，卻已經灑滿了憂傷。皮國華和燕洵並肩走在櫻花路上，任憑風在耳邊低語。
“妳打算怎麽辦？”皮國華問。
“我有個朋友在廣州發展得不錯，在那裏結了婚。我想過去找她。”
猶豫良久，皮國華問:“妳沒考慮過留在宜春嗎？”
“翎泉和我的立足點？我留在這裏還有用嗎？”
“只要妳喜歡，宜春還有很多其他工作……”
皮先生的話還沒說完，燕洵就打斷了他的話:“衣淳除了低薪的臟活，還能有什麽好差事呢？我可以洗碗嗎？還是做酸奶銷售員？那樣的話，連我都覺得自己沒什麽好追求的了。當我年輕的時候，我想去壹個大城市。畢竟充滿了機遇。”
“難道，所以我們要分開？”
“這只是暫時的。等我到了那裏，安頓下來，我就放妳走。”
可以看出，燕洵是鐵了心要去廣州的，而且她已經決定的事情是不會改變的。長期的交往，皮國華非常清楚燕洵的性格。這只是壹個看似柔弱實則好勝心很強，夾雜著某種野心或者欲望的女生。
相反，皮國華對這些東西並不熱衷。讀完大學，他回到家鄉，安心工作。他不喜歡快節奏喧鬧的大都市生活，只想過悠閑的生活。
皮國華吹了吹頭發，淡淡地說:“其實我不想出去。我喜歡眼前的生活。”
“能不能稍微追求壹下？”燕洵的聲調不高，但她的語氣相當嚴厲。“宜春這麽大的地方。永遠留在這裏有什麽前途？”以後沒有鐵飯碗了，計劃經濟時代很快會成為歷史。八壹鋼廠的下場早晚會和壹棉壹樣。我勸妳還是早點為自己打算，不然後悔都來不及了。"
皮國華有點不知所措。“這個我知道。”
“妳知道的。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如果我們年輕的時候不奮鬥，我們的未來靠什麽？等著領失業救濟金？”
這是他們戀愛以來為數不多的吵架。皮國華很郁悶，什麽也沒說。燕洵的臉是民主的，她停止了說話。沈默中，燕洵先緩和了氣氛，開玩笑地說:“怎麽了？怕我出去後變卦？”
“不，我不擔心這個。”皮國華苦笑了壹下，繼續吹頭發。“只是妳走了這麽遠，我怕妳過得不好。”
“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燕洵轉過身，摟住皮國華的脖子，吻了他壹下。“妳放心，我不會改變主意的，相信我。”
看著燕洵的承諾，皮國華點點頭。“我相信妳，我會等妳。”
四
不久，燕洵離開宜春，來到廣州。她的朋友萬娟開車來接她，她當時就驚呆了:“哇，妳有車？”
“沒什麽。”萬娟微笑著，有壹種優雅的氣質。燕洵仔細壹看，萬娟是壹個名牌，衣服精致。雖然她說話很隨意，很淡然，但是有壹種矜持。
萬娟把燕洵帶進了壹間漂亮的小公寓。開壹套門，優雅寬敞，裝修豪華。當他們坐下來喝茶時，燕洵問:“這麽好的房子，妳想租多少錢？”
萬娟笑著說:“這不是出租。這是我的家。”
“妳家？”
“嗯，妳覺得怎麽樣？”
“太好了，難以置信。”
燕洵深感震驚。她這才知道，萬娟的老公是廣州人，有自己的公司，資產雄厚。看著曾經的伴侶，如今已經春風得意，心裏莫名的難受和酸楚。
“我真羨慕妳找到這麽有錢的老公。”
“不行，妳不能保證妳找的老公以後會更有錢。妳看看妳，這麽漂亮，比我強多了。”
“妳嘲笑我。我怎麽才能像妳壹樣優秀？不會有妳這樣的福氣。”
萬娟客套了幾句，問:“妳有男朋友嗎？”
燕洵驚呆了，連忙說:“沒有。”然後我拿茶當幌子。
萬娟沒有仔細研究，只是開心地笑了笑。“好吧，改天我給妳介紹壹個英俊的富家公子。但妳剛來廣州，我得先給妳找份工作……”
燕洵成了壹家小公司的雇員。大都市的奢華和小資的矯情，很快就把她陶醉了。對家鄉，對宜春，對皮國華，我從心裏感到了鄙視和仇恨。她試圖把這些從腦海中抹去，避免談論它們。
燕洵走後，皮國華變得悲傷和孤獨。他想念燕洵，整夜無法入睡。他經常用手機給燕洵打電話，發QQ。壹天沒有聯系就像失去了靈魂。
起初，燕洵對他的態度很正常，越到後來，就越冷淡。有時候敷衍幾句就掛了電話，或者經常不回消息。皮國華問怎麽回事？燕洵回答說她很忙。
皮國華感受到了潛在的危機，正如他最初擔心的那樣。終於，在那個初冬的夜晚，燕洵給他發了壹條信息:我們分手吧，我有新男朋友了。
這就像是晴天霹靂。皮國華立即撥打他的手機提問。壹開始，燕洵不接他的手機，所以皮國華試著打電話，直到燕洵接聽。
“顏，請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
燕洵冷冷地回答，這比寒冷的夜晚無情的寒風更強。皮國華哽咽了。“為什麽？”
“為什麽不，我們的緣分結束了。”
“我不信，妳知道我有多愛妳。”
我知道妳愛我，但妳能給我什麽？
“我可以給妳任何東西！”
“好，妳給我壹輛寶馬，妳給我壹套別墅，好不好？”手機裏沈默了幾秒鐘後，“妳不能。妳在伊春那個破地方除了壹步壹步可憐的工資什麽都沒有。”我能期待什麽？妳想和妳壹輩子做個普通人嗎？"
皮國華突然淚流滿面，情緒失控。“不！這不是妳！這絕對不是妳！我不信，我不信！”
“這是我，這是我。”燕洵喘息著。她沒有料到她會說出這樣粗魯的話。電話那頭的哭聲讓她心軟了壹點。她輕聲說:“國華，對不起。除了說對不起，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麽。我們分手吧。祝妳早日找到比我更好的伴侶。”
“妳真的忘記我們的過去了嗎？”
皮國華淒涼的聲音讓燕洵想起了那幅畫面。壹個年輕的女孩在她的疾病中尋求安慰，但沒有人壹直照顧她。然後打開了很多美好的畫面:籃球場，網吧，雜醬面...突然壹片冰冷的寂靜讓這些畫面瞬間消失。有壹個迷人的聲音:忘了他，忘了他。
“我忘了，”曛煙恢復了她的高度冷淡。“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妳知道的，對吧？感情的事情不能強求。我們聚壹聚就走，好嗎？”
壹片葉子從樹枝上掉下來，發出很大的聲音。皮國華擦去眼淚，平靜地問:“他真的有那麽好嗎？”
“嗯，他真的很好，對我很好。我和他在壹起很開心。”
“那太好了。祝妳壹切順利。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