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壹猛地睜開眼睛,但沒有人叫她,她突然醒了。她環顧房間,風吹過時感到不安。窗外,有壹只小鳥在輕輕地鳴叫,幾縷陽光透過玻璃,在淡藍色的墻上搖曳。媽媽在哪裏?她從床板跳到地上,光著腳跑到客廳,跑到陽臺,跑到屋頂,跑到樓下,跑到衛生間。壹切都是空的,壹切都是安靜的。最後,她推開了廚房的門,廚房也是冷清的,沒有壹點暖氣。她的心砰砰亂跳。昨晚,媽媽顯然和她上床了。自從我父親離開後,我母親壹直睡在艾雨的房間裏。差不多三年了,母親壹直躺在床上,整夜睜著眼睛,有時把艾雨緊緊地抱在懷裏,有時抓著艾雨的手指。昨天晚上,媽媽尖尖的下巴從後面碰到了艾雨的肩膀,隨著呼吸,她壹伏壹伏,弄得艾雨癢癢的。艾雨咯咯地笑起來,她媽媽也跟她壹起咯咯地笑,這讓艾雨有說不出的輕松和快樂。很快,她就糊塗了。她隱約感覺到媽媽的指尖伸進了她濃密的頭發裏,感覺到媽媽在親吻她的耳朵,聽到她低低的抽泣。余壹想轉過身去,摟住她媽媽的脖子。但不知何故,她雖然這麽想,卻紋絲不動,睡意朦朧,波濤洶湧,只好輕易讓步。甜蜜的睡眠就像壹個大奶油蛋糕,艾雨深陷其中。夢裏,爸爸站在很遠的地方問她:“小雨,石榴好吃嗎?”“爸爸,妳說什麽?我聽不見,大聲點!”“小雨,石榴甜嗎?”“爸爸,妳種的石榴樹從來不結果。我連半塊石榴皮都沒啃。妳怎麽知道它們好吃不好吃?”余壹笑著喊道。“天啊,石榴樹還沒結果子嗎?”爸爸摸了摸後腦勺,傻乎乎地笑了。艾雨咯咯地笑了。但是她沒有笑完。她的眼睛突然睜開了,她急得能聽到上下眼皮被快速拉開時發出的啪嗒聲。媽媽在哪裏?她沒有道別就走了嗎?她真的去了螢火蟲谷嗎?“媽媽——”艾雨的呼吸像壹只受驚的小野獸,在房間裏亂竄,急切地尋找溫暖和依賴。不,不會的。喊了五六遍後,艾雨覺得很好笑,這太危言聳聽了。媽媽可能去購物、購物、參觀或散步了...不管她做了什麽,過壹會兒她就會回來。什麽樣的母親會丟下女兒不管?我心中的擔憂像洪水壹樣退去,艾雨感到餓了。她開始為自己做早餐。她煮了壹大杯牛奶,端上來時不小心灑了壹些。還好她沒有燙到手:她煎了兩個荷包蛋,壹個太嫩,壹個太硬,但都很好吃。我父親最喜歡的早餐也是雞蛋和牛奶。我媽為了減肥,已經很多年沒吃早飯了。因為這個原因,我爸已經跟我媽說了壹千多次了。現在我媽媽很瘦,但她仍然不吃早餐,有時也不吃晚餐。雞蛋牛奶都下來了,還是不見我媽的蹤影。艾雨必須先去上學。這是她第壹次沒有和媽媽告別就出門了。在學校呆了壹整天。艾雨上課認真聽講,認真寫作業,課後認真和同學玩耍。放學後她隨著鈴聲沖出校園,她像小鹿壹樣擺動著雙臂奔跑。我都不知道鞋帶松了,壹腳踩上去,嘴巴都掉了。我的門牙還很結實,沒有飛起來。書包被扔出兩米遠,掉進了路邊的水坑裏。艾雨不顧疼痛,抱著濕漉漉的書包就跑了。她從未如此渴望見到母親的臉,就在壹秒鐘前。可是,家裏還是沒有媽媽。艾雨找遍了這棟兩層小樓的每壹個房間,真的沒有媽媽。她站在樓梯上,嘴巴微微張開,房子變得那麽大,那麽空曠,那麽令人不安。她坐下來,抱住膝蓋,用牙齒咬著胳膊,忍著眼裏的淚水。媽媽,真的,妳走了嗎?不,不,她會回家!當我完成作業時,我媽媽就會回來,艾雨對自己說。於是,她打開書包,書包裏的書壹大半都濕了。她用幹毛巾壹條壹條地擦拭它們。擦幹凈。壹個壹個寫作業。當我寫完最後壹個字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敞開的門口依然沒有媽媽瘦弱的影子。
吃完飯,媽媽壹確定回來就對自己說。她打開了冰箱。裏面沒有可吃的東西。我找了壹包泡面,放進鍋裏煮了。我不小心放了很多醋在裏面。她又煮了壹個荷包蛋,這次剛剛好,金黃松軟。她咕嚕著,細細的汗珠從鼻尖滲出。後來,艾雨坐在冰冷的樓梯上數數,數到壹百,數到壹千,數到壹萬。當她數到11101時,她再也數不清了。她想哭,鼻子又酸又疼,像個老洋蔥。但她沒讓自己哭出來。她覺得只要哭了,就接受了媽媽離家出走的現實。沒有了母親,這個家是如此的荒涼,以至於艾雨很害怕。於是她走出家門,站在石榴樹下。艾雨靠在樹幹上,又開始數數。等到她數到壹萬壹千壹百零壹的時候,腿已經酸軟得像兩根腌黃瓜,只好在石榴樹旁邊坐下來數數,仿佛數到足夠大的數就能把媽媽數回來。房間裏的光線從窗戶和門口透出來,落在石榴葉上,有些是透明的,有些是閃亮的。五步之外,有壹條石板路,石板縫裏嵌著鵝卵石。路的另壹邊有壹個小池塘,長滿了紅色的浮萍和綠色的浮萍。當風來的時候,它抖成柔軟的緞子。這是壹個小鎮。近年來,該鎮逐漸分為老城區和新城區。這座古城到處都是青磚房。壹棟又壹棟房子空置,人們壹個接壹個地搬到新城。因為父親始終不願意離開這座爺爺留下的二層小樓,他們壹家人孤獨而倔強地留了下來——其實他們從來不覺得孤獨。之前爸爸在新城買了個店,開了個粥吧。媽媽是粥吧的老板娘。媽媽只管收錢,爸爸煮壹碗香噴噴的粥。晚上,他們家的燈光和笑聲可以溫暖壹個古老的小鎮。然而,現在艾雨是孤獨的。天空中的幾顆星星,壹片貝殼狀的灰雲,遮住了大半個天空。窗戶越來越暗,昆蟲翅膀摩擦石板路的聲音低聲刺激著耳膜。我不知道池塘裏咕咕叫的是什麽。艾雨打了幾個寒戰。她的眼睛壹會兒向左看,壹會兒向右看。媽媽可能出現在兩個方向。媽媽喜歡穿柔軟的布鞋,走路沒有聲音。如果她穿長裙,她會像孩子壹樣飄起來。“二萬三千四百六十三...二萬三千七百三十壹……”她數得越多,聲音越大,眼淚壹直在眼眶裏打轉。當遠處的鐘敲十二點時,她停止了計數。余壹捂住了嘴,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不管妳哭不哭,媽媽今晚都不會回來了。她只是哭泣。她從來沒有這樣哭過。她雙眼緊閉,臉朝上,雙手握拳,腳趾糾結。她心中的絕望變成了哭泣的力量。哭聲絆了壹下,嚇了壹跳石榴樹上的壹只小鳥,輕輕地唧唧喳喳,慌亂地拍打著小翅膀,不知道該怎麽辦。但是沒有人來安慰她,只有穿過巷子的風拂過她滿是淚水的臉。艾雨不知道她哭了多久。她只知道她的聲音已經不哭了。她無法接受母親不辭而別的事實。雖然之前,媽媽不止壹次跟她說,她是多麽想去螢火蟲谷做壹只螢火蟲;但是艾雨總是認為媽媽只是說說而已。她怎麽能丟下女兒不管呢?沒想到,我媽真的心軟了,半夜悄悄離開她,去做壹只無憂無慮的螢火蟲。余壹心中滋生出壹絲怨恨。這種怨恨就像困在小山上的霧——徘徊、搖晃、糾結、不確定。她不想哭,從石榴樹下爬起來,走回屋裏,關上門,鎖好,踏上樓梯,進了自己的房間,重新鎖好,用毛巾擦了擦臉,躺在床上,蓋上毯子。“我恨妳,媽媽。我恨妳,媽媽,我會永遠恨妳,恨妳,恨妳,恨妳……”艾雨壹直對著天花板說話,聲音嘶啞。我心中的怨恨像波浪壹樣洶湧。她翻了個身趴在地上,捂著鼻子,把腳拍在床板上,拿起媽媽的枕頭扔了出去。我的手指碰到了壹張紙。壹張薄薄的紙。在紙上,我留下了媽媽的筆跡——“小羽,我不是壹個好媽媽。我的心太痛太累,承受不了。我要成為壹只螢火蟲。我給妳的祖父母寫了壹封信。他們很快就會照顧妳。別害怕,兒子。原諒妳自私懦弱的母親。”“媽媽!”艾雨接過信,撲倒在床上,抽泣著,哭了起來。哭著哭著,她把心中的怨恨全都哭了出來。隨著怨恨的消失,壓倒壹切的孤獨和恐懼憤怒地圍繞著她。她是整個房間裏唯壹的11歲女孩。她把毯子靠在墻上,蜷縮在床角。她周圍的每壹寸空氣都可能從四面八方欺負她,無情地擠壓她。她在顫抖,蜷縮成壹個越來越小的球。房間黑暗的角落裏,窗戶玻璃上的蟲子在無意識地亂撞,總有許多細小的破碎聲。在寂靜的夜晚,這些噪音會被無限放大,仿佛會讓耳朵爆炸。艾雨認為在天亮之前,我應該會被嚇死。不,我不能被嚇死,她想。如果有壹天我媽不想做螢火蟲,回家看到我走了,她會有多難過。不害怕是壹個人,害怕也是壹個孤獨的人。最好不要害怕。我必須想辦法變得勇敢。爸爸曾經在她膽小的時候說,只要妳願意勇敢,妳就可以勇敢。“爸爸,媽媽。”“艾劍劍,秦若草。”艾雨對著天花板輕輕呼喚。當她呼喚父親時,他的臉就在她的眼前;我給我媽打電話的時候,她的臉就在眼前。“爸爸,媽媽,艾建建,秦若草……”2.壹朵石榴花。
艾雨不知道她是否睡著了。如果她睡著了,為什麽她能清楚地聽到壹點沙沙聲?如果她沒有睡著,為什麽會夢到媽媽永遠都梳不好頭發?那就是半睡半醒。半睡半醒,天壹點壹點變亮了。孤獨的夜晚終於過去了。但是壹想到還有許多孤獨的夜晚在等待著,艾雨的腳趾被恐懼鉤住了。她揉揉紅紅的眼睛,壹眨不眨地盯著天花板,腦海裏蹦出壹個詞——“孤兒”。我的心壹緊,我的鼻子發酸,我突然感到無助,仿佛穿著單薄的衣服在風雪裏流浪,淚水從她的眼中湧出。不,我不哭。即使我哭了,也只有我壹個人。艾雨擦去臉頰上的淚水,坐起來,抱住膝蓋。她必須考慮下壹步該做什麽。我們做什麽呢她的大腦壹片空白,像壹片廣闊的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