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壹到初六，穿過火樹銀花的鬧市，在客流擁堵的古城景區邊緣，壹個簡陋的馬戲舞臺就這樣倔強而孤獨地升起。近年來，曾經娛樂活動最熱鬧的小鎮年味壹年比壹年差。碎石地上五顏六色的馬戲團帳篷格外醒目。
馬戲是壹項非常古老的娛樂活動。走進帳篷，數不清的塑料椅子和滿地的零食袋讓妳感受到強烈的時代感。隨著線上娛樂的日益滲透和線下消費的夾擊，這個曾經人滿為患的馬戲場，早已被塵封在角落裏。
然而，仍有積極分子背負著沈重的負擔，依然在三四線城市的人群中徘徊。李帥(化名)就是其中之壹。神奇的魔法、聰明的熊、滑稽的小醜和精力旺盛的獅子...所有這些有趣的表演都是他的日常工作，甚至逐漸融入了他的生活。
2020年，擁有36年歷史的加拿大國寶級馬戲團太陽馬戲團宣布破產，給這個行業蒙上了壹層沈重的陰影。在為期七天的年假中，李帥帶著他的團隊走遍了山東人口眾多的城市臨沂的各個地區。問及此行，為什麽？李帥笑了笑，保持沈默。
最普通的馬戲可能很簡單。有時候壹只猴子，壹邊敲鑼打鼓，壹邊放壹個豁口的搪瓷碗，現在升級成二維碼了，大街小巷都是行走的“馬戲”。在馬戲團的輝煌歲月裏，大人和小孩都很享受在奇幻表演中獲得的感官刺激。現在越來越多的表演者看著舞臺漸漸無語。
有壹次在摩納哥皇家賭場，太陽馬戲團的創始人拉裏·貝特被很多媒體譽為“完美的表演者”。然而，在漫長的36年後，太陽馬戲團遭遇了全球性能關閉，解雇了95%以上的員工和財務崩潰...拉裏·貝特的完美主義終於破滅了。
巨人隊表現不佳。2020年是所有線下娛樂的危機轉折點。5438年6月+10月，太陽馬戲團停止了在中國的演出，拉裏貝特也賣掉了他在公司最後的10%股權。今年3月，該公司宣布暫停44場全球巡回演出，包括在拉斯維加斯劇院的固定演出。
據路透社報道，太陽馬戲團正面臨現金短缺和大約9億美元債務的尷尬。2020年3月，太陽馬戲團只有259名員工。從某種角度來說，太陽馬戲團是全球馬戲表演行業興衰的壹個縮影，而在這種背景下，那些沒有明星光環的民間“草根團隊”顯然更難活下去。
拉裏·貝特是李帥童年時的偶像。自從6歲被父母送到吳橋雜技藝術學校後，“做壹個完美的表演者”的口號就被老師貼在了訓練室的墻上。像太陽馬戲團這樣的大型表演團體應接不暇。2020年集團會做得好嗎？面對這樣的問題，李帥的回答很坦然:就算沒有疫情，我們這樣的草根表演者也要完蛋了。
李帥“國外馬戲團”的門票壹般是成人10元，兒童10元。比如壹年的高峰期，演出門票壹晚上能賣10000多，但是沒人管的時候，壹晚上賺個壹兩千元是常事。“現在大家都拿著手機。妳想看什麽嗎？誰會帶著孩子來看我們結婚呢？”
中國的馬戲表演過去很受歡迎。曾在國外堪比太陽馬戲團的《長隆馬戲》的壹份統計數據顯示，長隆國際馬戲壹年演出400場，每天至少壹場。淡季平均觀眾2000，旺季每天近萬人。按照每張票120元，平均每天3000人計算，年收入超過1億元。
李帥是安徽宿州人。這座面積不足1000平方公裏的小城，被譽為“馬戲之鄉”。用李帥自己的話說，他的馬戲功夫是祖傳的。最輝煌的時候，李帥的馬戲收入200萬，但扣除場地費、動物飼養費、演員工資和各種費用，每年能剩下幾十萬。
在李帥眼裏，即使行業沒落，但幾十萬的年收入比打工更實在。在他的馬戲團裏，只有三四個固定人員，剩下兩只獅子，幾只猴子，壹只熊。尋找演員的困難是李帥最頭疼的問題。這種馬戲沒有太多的藝術風格，也沒有高端的舞美技術，僅憑兩個字“技術”就能吸引觀眾。
因為是男生，李帥可以壹口氣翻二十個筋鬥，倒立，飛人，坐折疊椅走鋼絲，但是團裏群眾演員的技術真的讓人擔心。在大年初六臨沂的壹場文藝晚會上，端著水碗的演員犯了三個錯誤。最讓李帥尷尬的不是觀眾被噓，而是擁擠的觀眾總是無動於衷。
(李帥隊高空表演，來源作者)
“現在沒幾個孩子愛學這個，吃不了苦。”為了充分調動觀眾的積極性，民間馬戲的高空節目大多不安全，這是壹種引流噱頭，李帥甚至在廣播中反復強調。這就導致了壹個問題，事故永遠無法避免。
比如2018年4月，太陽馬戲團演員YannArnaud在美國佛羅裏達州演出時猝死。李帥苦笑著說，他們甚至不希望保險公司從事這項業務。
在Tik Tok，像馬戲這樣的表演很受年輕人的歡迎。
春節期間，來自全國各地的馬戲短視頻累計播放量達到近9億。隨著馬戲中的空竹等特定表演被列入第壹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年輕人對街頭藝人助威的興趣越來越高。據Tik Tok數據報告2019，2019年，93%的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在Tik Tok有相關視頻，* * *被贊超過33億次。
有沒有考慮過進短視頻或者直播團表演？李帥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這些驚心動魄的表演真的可以在壹個短視頻裏掀起波瀾，尤其是雜技和魔術。在李帥看來，抖音圈粉很簡單。最近，田坎的魔術師林昌貴用他的“假壹眼”魔術迅速吸粉近50萬。
另壹個在Tik Tok很受歡迎，因為它展示了魔法。壹個發人深省的視頻在Tik Tok被播放了654.38+60萬次，在短短7個月內贏得了42萬粉絲。然而，李帥看不起這種表演。“揭露魔法的秘密會剝奪它驚人的能力。這種事情和搶同行的飯碗有什麽區別？”
李帥出生在壹個馬戲團家庭，喜歡看武俠小說。骨子裏壹直有個俠客夢，想在江湖上仗劍。在安徽宿州，像李帥這樣的馬戲“接班人”數不勝數。據說全國80%以上的馬戲表演都來自蘇州。資料顯示，最高峰時，蘇州市埇橋區有300多家馬戲團，從業人員2萬多人，年收入4億多。
“馬戲是壹種文化遺產，需要我們去繼承和發揚。Tik Tok那些是嘩眾取寵，老老實實表演就好，不想惹那些蛀蟲。”昏暗的演出棚裏，李帥正拿著手機看著雪地裏的壹把猛刀。其實細看各大社交平臺，除了觀眾自己上傳或者雜技演員圈出來的，很少有馬戲團在社交平臺上開賬號做營銷的。
至於理由，它可能不如李帥的理由那樣正當。首先，大部分馬戲團都避免不了動物表演。在這個寵物經濟如火如荼的時代，年輕人對動物外貌的態度早已從獵奇轉向憐惜和珍惜。去年6月165438+10月，鄭錚新劇因涉嫌傷害動物，遭到網友大規模抵制。
總之，網絡上傳統的動物馬戲表演，可能不是掌聲，而是詛咒。
目前，全世界都在保護動物的生命和尊嚴。據統計，世界上有36個國家、389個城市禁止或限制動物表演。比如太陽馬戲團能存活30多年，不可忽視的壹個原因就是它從來不用動物表演。
但禁止草根馬戲團的動物表演似乎是不可能的。近年來，我國對動物表演的要求越來越嚴格，這對馬戲團的生存是致命的打擊。據悉，蘇州墉橋的馬戲數量壹度從高峰期的300多個銳減到100多個。
(李帥隊獅子表演，來源作者)
李帥壹再強調，動物團體是正規渠道。據說蘇州很多馬戲表演不僅技術上是祖傳的，連動物都是“祖傳”的。李帥有個朋友，家裏養了十幾只老虎，都是他曾祖父和祖父搞馬戲表演時用的老虎的後代。
但是這些馬戲團的動物有“證”嗎？其實，在中國的網上裁判文書上，很難說能找到很多與“蘇州馬戲虎”等關鍵詞相關的判決。2021 1蘇州市埇橋區法院判決了壹起非法收購珍貴、瀕危野生動物案。
面對網友對動物表演的質疑，李帥表示不理解。“我們組的這些小朋友每天都要吃牛肉雞架，還要餵維生素和鈣片。有些小猴子要喝進口奶粉，就像妳養寵物壹樣。他們怎麽會被虐待呢？”
但是當老虎跳進火圈，熊爬上體操臺的時候，沒有人願意接受這種說法。與其描述動物，不如說這些馬戲演員各有各的處境。
為什麽年底小鎮突然冷清了？
李帥的團隊在臨沂沂州古城呆了七天，臨沂被認為是年底全市人流量最大的景點之壹。春節期間，光停車就要停半個小時。古城南北區域還沒有完全規劃好，馬戲場地選在未完工的壹端。地面崎嶇不平，隔壁不遠處停著幾臺挖掘機。
“這裏便宜。”李帥解釋說，晚上7點到9點是馬戲團壹天中人最多的時候。畫著小醜的帳篷外，到處都是買票的紙片，裏面放著幾把塑料椅子，讓中央鐵絲網舞臺顯得有些淒涼。
李帥顯然更喜歡回憶過去，而不是談論現狀。
據他說，馬戲團在20世紀90年代處於黃金時代。當時文化生活的匱乏，讓他們走到哪裏都被擠到哪裏。“隊伍能有幾十米長！”李帥描述了他小時候和父母在公園裏的壹場演出。毫不誇張地說，“每天能連續演出10場，每次演出都是滿座，站著沒觀眾，演員怕擠網。”
(李帥隊獅子表演，來源作者)
雖然我們無法想象當時的人山人海，但是在那個月薪平平無奇的年代，李帥家的生意蒸蒸日上的時候，每天的收入可以破千。從相關資料來看，這些也是有跡可循的。1993年，壹個馬戲團曾經為廣州某動物園貢獻了超過130萬的年收入。
“年味淡了，我們的日子更不好過了。從前年開始，我們就指望當年的錢了。”今年來到臨猗，李帥最大的感嘆就是市場快沒了。不可否認，小城鎮的娛樂活動正在逐漸萎縮。以李帥的市場為例，它已經從壹個集貿易、文化和娛樂於壹體的多功能場所發展成為壹個功能單壹的交易場所。
如今舞龍舞獅、馬戲等傳統娛樂活動早已被短視頻、搶紅包取代，小鎮的娛樂消費場所從線下轉移到線上，這是不可逆轉的趨勢。數據顯示，到2021，淘寶的電商和物流流量將越來越多地滲透到農村，3.09億的農村網民和55.9%的互聯網普及率將讓曾經熱鬧的小鎮壹下子變得冷清。
對於年輕人來說，在寒風中出去看雜技，不如躺在床上玩手機。另外，整個國家的年消費量都在下降。商務部數據顯示，早在2019年春節七天，全國零售餐飲企業實現銷售額約1005億元，比去年春節黃金周增長8.5%，為近年來最低增速。
而且近幾年回鄉過年的人逐漸減少。根據壹份調查問卷，從2020年開始，86.95%的人說
更傾向於留在單位過年，壹方面是任性流行病，另壹方面催婚、相親等主觀因素讓年輕人開始抗拒過年。在微博上，有近8000條關於壹個人在新年期間能有多開心的討論。
也許這些人不是李帥的目標群體，但人少了，年味淡了。環顧整個益州古城，過了初七，就像壹座空城，留下壹串串的燈籠和塵土，恐怕他的江湖漫遊夢幾乎不可能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