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走進房間時,我感到壹片荒涼。所有的門窗都已經腐爛脫落,屋頂上的灰色瓷磚有幾個大洞。給我印象最深的是眼前的卷竹柵欄。當年我媽把曬好的米堆在屋子裏靠近墻的地方,用這個竹籬笆把米圈起來,上面壓壹個大板子,老鼠就不容易拿到了。有時候曬米,為了防止雞偷吃,還會用這種竹籬笆圍在門口,既通風又防止家禽入侵。不過竹籬有大中小塊,是做材料用的。根據需要,這壹大片壹般用作糧倉,也有人用它來圈菜園。是壹小塊菜園,離家近。農村人的家禽都是放養的。為了防家禽,用竹柵欄圍起來,有點像北方人說的。
我記得這個房子建的時候,壹房三室,分別是檁條、臥室、廚房。現在廚房的房梁都爛了,整個屋頂都塌了,地上壹片狼藉,看著就難受。未完工的墻上掛著綠色的樹枝,是從墻外伸出來的野生山竹,也就是我們平時愛吃的竹筍。在我們家鄉,村莊之間沒有柵欄。壹般村子周圍都是野生山竹。我們家就在村子旁邊,這種野生山竹是我們祖上早年種的。每年竹筍長出來後,舅舅都會用壹把長柄鉤刀,伸進長滿硬刺的野生山竹灌木裏,把肥碩的竹筍鉤出來。然後切成薄片,清水煮開,冷水浸泡。大約需要兩三個小時。我不記得具體需要多長時間。我只記得這些山竹筍。不管妳怎麽做,它們都很好吃。
向老房子的東邊拐。哦!小路還在,說明人還在這條路上走。前屋是我們曾經住過的老房子,後屋是別人的。那個家庭有壹個獨生女,和我們壹樣大。在農村,只生女孩不生男孩都是被冷眼和欺負的,何況只有壹個女孩。可惜姑娘得了怪病,壹只腳長期潰爛,又胖又粗壯。另壹只腳正常,兩只腳放在壹起,厚薄明顯突出。雖然大家都在壹起玩,但我們和她有些隔離。她似乎有些自卑,經常把正常的腳藏在自己粗壯的肥腿後面,但無論她怎麽藏,我們還是能看到隱藏的細小腿。她有壹個不怎麽和村民來往的老婆婆。她只是整天坐在黑暗的房間裏。我們這些小女孩喜歡透過小孔看她在做什麽。小洞也是我們用水打濕泥墻,然後用小樹枝輕輕挖壹個小洞,於是閉上壹只眼,睜開另壹只眼往裏看。輪流看。我看的時候,老婆婆正坐在爐子前生火。輪到我姐的時候,壹根黑色的撥火棍突然捅進了洞裏。妹妹來不及躲閃,被捅了個正著。妹妹“哇”的壹聲大哭起來,用手捂住了眼睛。我們都被嚇傻了。老太太還在屋裏罵罵咧咧。她的小孫女趕緊推門進屋,關上門。朋友們也跑了。我把妹妹接回家,我媽下班回來,看到妹妹又黑又腫的眼睛,我說是被壹個老女人在背後捅了壹刀。母親生氣了,就拉著妹妹去找老婆婆理論。當然,那是壹場驚天動地的爭吵。我不記得它是如何結束的。只記得吃飯的時候,我媽讓我們離那個老婆婆遠點。而姐姐被刺傷的眼睛,從此留下了病根,使得兩只漂亮的大眼睛失去了平衡。
還記得小時候,下大雨的時候,這條小路就成了壹條小水溝。豬糞、牛糞、雞糞都混在雨中,壹片漆黑。而且水流很快,經常把我們沖到黑水裏。所以每次下大雨,大人都會把我們關在屋裏,不準出門。
當我們跨過低矮的石墻,站在緊閉的門前,所有的記憶迅速從腦海中湧出。在這裏,我有太多的回憶,童年的回憶,歷歷在目。我記得我建這個房子的時候,大概只有三四歲。那時候父親在外地工作,很少在家。我媽壹直打算建這個房子,已經請了施工隊,我舅舅也來幫忙了。而叔叔,我只是壹個住在另壹個村子的叔叔。他會做木工,家裏所有的木工都是他做的。壹天早上,紅日從村口傾瀉而下,我和妹妹壹大早就在村道旁玩耍。遠遠地,我看見壹個人拿著工具從太陽的斜照中走來。朦朧的身影,壹會向前,壹會向後,我呆住了,幾個來回。我疑惑地問妹妹,這個人怎麽會這樣走路。我妹妹和我壹樣,也很迷茫。看著它,我感到有點害怕。就在我們轉身逃跑的時候,那人走近了,臉上帶著陽光的笑容,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他伸手撫摸著我們的頭,和藹地說:“妳們兩個野姑娘站在那裏幹什麽?”哈,原來是我舅舅。我們激動地抱住舅舅的大腿。舅舅蹲下來,放下工具,把我們壹個個抱起來,又放下,然後說:“妳們自己玩吧,舅舅沒空。”說完,抓起地上的工具,起身向工地走去。我們看著他的背影,再也沒有看到前進後退的情況。直到現在,我還記得那個不停前進後退的身影。
在舊時代,門鎖是壹扇門上橫著壹個鐵插銷,另壹扇門上襯著兩個鐵環。當兩扇門關上時,鐵插銷碰到,剛好插進另壹扇門的鐵圈,門就鎖上了。此時,鎖仍然完好無損,只是有點生銹。這棟房子早就歸我姐夫所有了。來的時候忘了要鑰匙,又不甘心。於是我推開壹條小縫,往裏看。內飾基本沒變。張正堂的壹張寬大的桌子放在中間,幾條舊的長板凳放在兩邊。據我父母說,這個房子不適合我們住,所以我們必須再建壹個。我的童年就寫在這個房間裏。當時我公公家裏有點錢,分階級的時候差點被劃為地主。如果不是我婆婆在公社工作組鬧事,把地主成分劃了,挨批的就是我公公。我還記得村裏有個地主,被戴上尖尖的紙帽子,脖子上掛著牌子。牌子上寫著幾個大字,大字上畫著壹個大十字。女房東的手被扭在背後,她站在壹張綁著花的桌子上。村民們喊著“打倒地主”的口號,緊握的右手不停揮舞。我嚇壞了,媽媽不讓我們看,開車送我們回家。現在想來,還是心有余悸。
由於父親是長子,也是長輩蓋新房的第壹個戶主,所以在建材的選擇上,用的都是最好的杉木。高高的橫梁上刻著各種圖案,有花有樹有鳥,還有壹些波浪形的褶皺,精致而大氣。我家鄉的房子都是同樣的樣式。有壹個中殿,兩個廂房,中殿後面還有壹個隱藏的隔間,只有成年人才能進入。我婆婆家就在隔壁。我見過我婆婆從藏區搶壹些糖果和我們分享。但每次婆婆出來都會做出壹副驚恐的樣子,小聲嘀咕:“別出聲。內心的魔鬼在沈睡。我偷偷拿出來出去吃了。”於是,我們又害怕又興奮的拿著糖果轉身就跑,生怕魔鬼醒來時把我們抓個正著。
房子旁邊有個小牛棚,挨著墻。我記得當時我們家養了壹頭黑黃相間的牛,不記得是公牛還是母牛了。這頭牛好像每天都有活幹,跟著大人早出晚歸。我很怕牛,那時候我還小。我從來不敢靠近這個牛棚。我還記得這個牛棚裏裝著各種家禽糞便。當牛回來的時候,它會扔壹些稻草。牛會安靜的躺在稻草上,壹直啃。嘴裏全是白色的泡泡。如果氣泡太多,就會掉在吸管上。它不在乎。它的嘴裏似乎有吃不完的食物。後來公公年紀大了,幹不了農活,就天天放牛。那壹天,他去牽牛,被拴牛的繩子撞倒,再也沒有站起來。在床上躺了半年後,他離開了我們。他閉上眼睛的那天,雨下得很大。我父親和叔叔們去撿斷了的樹枝。當他們回來的時候,發現我公公閉著眼睛,平躺在蹦床上睡覺。從那以後,父親就壹直活在悔恨中,公公去世也沒有人在身邊。
我突然想到,我們最古老的房子不是這壹棟,而是在村子的另壹邊。於是,我們又向最古老的老房子走去。路過壹堵泥磚墻。那時候,泥磚墻被認為是只有更有能力的人才能建造的房子。那時候大多數人都是泥巴拌稻草,上面蓋著編織的竹簽。事先用竹簽搭成房子,然後蓋上混有稻草的泥土。泥漿為紅土,粘性強。蓋好之後就是壹堵遮風擋雨的墻。在我的記憶中,我們的房子是黑色石頭砌成的墻。那時候墻還沒刷石炭紀,建得好不好壹目了然。但是我真的不記得最古老的老房子的墻是什麽做的,只記得太黑了。
我到的時候,是壹片平地,連殘瓦都沒留下壹塊。正是這棵楊桃樹讓我們能夠確定房子的位置。據我母親說,這棵楊桃樹是我們的祖先種下的。多少年前,沒人知道。我記得我媽幫我洗了個澡,換上幹凈衣服。然後抱著我,壹手拎著小矮凳,在這棵楊桃樹下,把我放在矮凳上,她在屋檐下擦洗衣服。我無所事事地坐著,眼睛上下轉動。那棵楊桃樹長滿了茂盛的葉子,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射進來。我不記得是否有楊桃。當我低頭看地面時,有壹條帶著綠色和黃色條紋的毛毛蟲在我直盯著的地方移動。離我這麽近,我“哇”的壹聲哭了,嚇得不知所措。我媽聽到聲音就知道我被毛毛蟲嚇到了,趕緊把我抱起來,壹邊哄我壹邊把矮凳放在旁邊。等我不哭了,她把我放下,我坐在矮凳上看著媽媽洗衣服。那時候我才兩歲左右,因為妹妹還沒出生。都說小孩子沒記性,但我記得那段恐慌的時光。
如今的老楊桃樹,稀疏的枝幹,記錄著壹代又壹代人的成長,見證著時代的發展。當時我們村種的是荔枝和石榴。荔枝是村長家種的。摘荔枝的時候,村裏的人都來幫忙。我們看著紅紅的荔枝裝滿竹籃,咽著口水,卻沒人敢伸手去抓壹個吃。村長的小女兒是我們的夥伴,有時候會偷偷拿出兩個口袋給我們吃。它聞起來又香又甜。我們不忍心馬上吃掉,就小心翼翼地把殼剝開,然後小心翼翼地把膜撕開壹個小洞。壹滴水立刻彈了出來,我們趕緊伸出舌頭去舔。舌尖甜甜地縮在我們的唇齒之間,然後咽下去,唾液和甜汁順著喉嚨流到我們的胃裏。壹路順風順水,美不勝收。
幾十年過去了,村子還在,但已經不是當年的村子了,壹種蒼涼和悵惘的感覺突然湧上心頭。在那棵大榕樹下,我忍不住邀請了幾個村民和他們交流。大家都希望脫貧致富,但是沒有領袖。我問村長,為什麽不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學學人家是怎麽建設新農村的?壹個村民轉身跑去找村長,回來說村長不在家,可能去縣城了。我說:“村長不在,但是大家都想要壹個好的環境。妳看,村裏沒有排水溝,汙水到處都是,蒼蠅蚊子成群結隊。大家還是住低層危房。臺風來了,瓦片被砸,雨水汙水混在壹起,都沖進屋裏。難道妳不想改造妳的生活環境嗎?”村民的情緒被提了起來,大家七嘴八舌地說:“誰不想住好房子?誰不想口袋裏有點錢呢?但我們只有幾塊地,能吃飽就好了。”我問:“村長呢?他不想為妳做點什麽嗎?”村民們說:“村長是大家選舉出來的年輕人。他想改變村子的面貌,但是村裏沒錢,縣政府也沒錢。他幾乎天天去縣裏磨,還是沒批下來。”唉!無奈,無奈,我為家鄉的親人祈禱,期待早日改變村子的面貌,讓他們都能生活在幹凈舒適的環境裏。走在路上,他們的腰都挺得筆直,大家都會說:“來我家喝壹杯吧!”
時光在聚集中飛逝,陽光在交流中移動,當陽光拉下樹影許久,我們告別了鄉親,告別了家鄉,踏上了歸途。風吹著路兩邊的樹枝,也吹著我復雜的心情。老家遠了,鄉親們還在。那雙單純而現實的眼睛,那張如樹皮般飽經風霜的臉龐,充滿了堅毅和堅持。當我再回頭看的時候,腦海裏突然出現的畫面,村裏的破磚瓦,換上了高大整齊的地板,村民們坐在古村落的陰影裏,講述著曾經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