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之前,中國是銀本位國家。
從19世紀中葉開始,世界主要國家逐漸采用金本位制,導致白銀供應量不斷增加,銀價呈螺旋式下降。白銀貶值(本幣貶值相當於現在人民幣貶值)導致的低匯率,在大蕭條之前的很長壹段時間裏促進了以白銀為主的中國的出口和長三角的工業化發展。
但到了1931,世界各國因為大蕭條的影響,紛紛放棄金本位。
1931年,英國率先放棄金本位制。此時,世界主要資本主義國家都開始放棄金本位制。1934年,美國白銀購買法案的實施導致白銀價格大幅上漲。
壹方面,銀價上漲(本幣升值,相當於目前人民幣升值)導致中國商品出口缺乏競爭力,小農經濟瀕臨破產,城市出口業蕭條。大量白銀流出,逐漸形成貿易逆差。
另壹方面,大量資金從工業經濟中撤出,湧入銀行和上海樓市,造成房地產和金融業的明顯繁榮。隨著資產價格的大幅下跌,由表面繁榮支撐的銀行信貸跌入資產泡沫黑洞,上海房地產崩盤對脆弱的金融市場造成劇烈沖擊。
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白銀貴的趨勢越來越明顯。當時中國實行的是銀本位制(雖然中國實行的是銀本位制,但在1933年4月6日廢除兩元之前,銀和銀是壹起使用的,各地銀行也鑄造發行不同顏色的銀幣,而且這兩種銀幣之間還是有比例的。比如天津的壹百等於上海的壹百零六(見《民國貨幣史資料》),白銀在國內的流通和積累是非常大的。如1931年,民國流通銀幣總量估計為1707億元,其中約8000萬元為外國鑄造(上海銀行周刊16卷第2期,見《民國貨幣史資料》第二輯1065438)。),1933,上海銀豹登記匯總當時銀行的白銀儲備為146萬兩,其中以英資匯豐銀行的白銀儲備最多,約有3600萬兩,而當時國內最大的銀行——中國銀行的白銀儲備不足2000萬兩(民國財政部檔案見《中華民國貨幣史》第二卷第65433號)。)。當時國內對這種現象有很多討論,包括擔心財富縮水和外債負擔加重。例如,工信部工商局指出,“中國是當今世界上唯壹使用白銀的國家,銀價下跌與整個國民經濟關系廣泛”,“中國是債務國,銀價下跌對國家財政影響很大”,“銀價下跌造成的中國國家財富無形損失巨大”。也是理論上必然的歸宿”(工商部工商局銀價波動報告,1930,見《民國貨幣史》第二輯第106頁。)。
但是,對於當時的中國來說,白銀不是普通商品,更是貨幣本位。白銀價格的漲跌不能視為普通商品,還要從貨幣價值的角度來看。大蕭條的前幾年,銀本位真的是中國的幸事,因為當時和中國有貿易往來的國家基本都實行金本位,這些國家的物價水平,包括銀價,在1929大蕭條之後大幅下跌(比如從1926到1931,紐約和倫敦的銀價分別下跌了58.8。),相當於中國貨幣貶值,中國實行類似浮動匯率的外匯制度。比如1929,中國壹元銀幣在外匯市場上相當於36美分。此後兩年,以黃金價值計算的國際銀價下跌了40%,而中國的壹元銀幣只有21美分,而同期美國的批發價格指數只下跌了26%。因此,以中國本國貨幣(即銀幣)計算的中國出口商品價格不會下跌。反之可能會上漲(註意以黃金計算的價格會下跌),進口商品價格會上漲。結果,雖然當時中國的出口也下降了,但下降幅度小於進口,小於世界出口總額(見弗裏德曼(1992))。)。因此,在1930和1931年,中國出現國際收支順差,在1931年,中國進口白銀4545萬兩(據《中國海關:中外貿易統計年鑒》,詳見《中華民國貨幣史》第二輯第155號)。),而世界其他國家都在經歷嚴重的通貨緊縮,中國卻在經歷溫和的通貨膨脹。
1931年,英、日、印三國相繼放棄金本位。盡管人民幣相對於美元仍在貶值,但相對於英鎊、日元和盧比有所升值。世界經濟衰退開始影響中國經濟,中國國際收支急劇惡化。1932年被迫出口735萬兩白銀彌補貿易逆差,國內物價指數也開始下降。當美國在1933放棄金本位時,中國的貨幣對美元也開始上漲,從1932的19美分漲到33美分。中國對外貿易進壹步惡化,1933的出口僅占1930的58%。貿易逆差繼續依賴黃金和白銀等貴金屬的凈出口。當世界經濟和貿易開始復蘇時,中國經濟進入衰退。1934年美國通過白銀購買法案,銀價快速上漲,中國經貿雪上加霜,不堪重負。
由於中國在6月1935+01貨幣改革前還是壹個以白銀為主的國家,美國購買銀行導致白銀價格上漲,立即對中國產生了以下三個嚴重後果:壹方面,不斷上升的幣值嚴重侵蝕了中國出口產品的競爭力,另壹方面,國內的通貨緊縮和生產下降嚴重削弱了國內的購買力和消費水平,中國的進口量也迅速下降。例如,1934年,我國主要出口商品生絲出口量僅為1930年的21.8%,出口產品價格下跌。以1926為基數,上海出口產品價格指數降至72%,對外貿易額以1933(約65433)為基數。在1934,下降到80%,在1935,下降到76%。其中,進口下降更快,分別降至77%和68%(王茜報價(1992))。)。與此同時,中國國內經濟和生產也受到了嚴重影響。大量工商企業倒閉。比如1935,上海有1065家工商企業倒閉,20家全國性銀行倒閉或倒閉。當時,中國最大的行業紡紗業開始減產60%。由於工業對農業原料需求的減少和當年的饑荒,在1934年,農業產量僅為131億元,比1931年下降了46%(此數據基於劉大中《中國國民收入》1931-1936)。Brandt和Sargent(1989)引用了羅友枝等人估計的另壹組數據。1933年中國農業產出為166億元,僅1931比1少15億元,但這組數據受到包括弗裏德曼在內的壹些學者的懷疑。)。甚至壹些在中國經營的美國企業也未能幸免於這次破產。美國的白銀政策並沒有像白銀集團聲稱的那樣增加中國的購買力和美國與中國的貿易。相反,這壹政策奪走了小中國所擁有的壹切,甚至國務院遠東司司長也承認“我們的購銀行為即將吸幹中國人民的血”。
最後,美國的白銀政策對中國產生了不可預見的影響。在美國人看來,受到銀價上漲、國內白銀大量外流、通貨緊縮加劇、產量下降等諸多因素擠壓的中國,選擇了放棄銀本位、實行法定貨幣,從而徹底改革了中國的貨幣制度。雖然當時和現在很多人都認為這種幣值改革是中國貨幣現代化的開始,但它使中國在日後走上了惡性通貨膨脹的道路(米爾頓·弗裏德曼的說法是:“如果美國沒有提高銀價,中國會在後來放棄銀本位,比實際發生的情況晚幾年,然後在政治經濟條件更好的時候進行貨幣改革。中國未來的道路將會改變。也許中國的惡性通貨膨脹最終無法避免,但至少會推遲,以便國民政府贏得更多的時間來恢復戰爭造成的創傷。”)。
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國際銀價劇烈波動,對中國的經濟和政治影響很大。當時的國民政府已經充分認識到銀價波動的危害,急於穩定銀價。但是美國國會還是通過了白銀購買法案,導致中國經濟瀕臨崩潰。聯想到當時中日全面戰爭前夕的情況,美國的白銀購買法案大大削弱了中國抗戰的經濟基礎,明顯幫助了日本人,連美國財政部長摩根索也最終承認美國的白銀政策符合日本人的意圖。當時,日本壹方面大量走私白銀,通過在每盎司40.5美分的中國白銀價格和65美分的世界白銀價格之間進行投機獲利,利用走私白銀積累的巨款建造軍艦,穩定日本的貨幣,同時將中國的白銀留在北方,最後進行掠奪(典型的例子就是日本在華北掠奪中國金融財產的“平金白銀事件”。),並且鑒於中國外匯儲備有限,日本正金銀銀行在1934、11、12三個月期間,多次突擊購買中國銀行的外匯,造成中國外匯儲備暴跌(外匯和黃金儲備僅剩3500-4000萬),外匯在中國“無限量”買賣。
美國當初買白銀,主要是為了補貼美國國內的白銀生產商。順便說壹句,提高中國的購買力也是白銀參議員的壹個理由,但他們從來沒有想到,真正的贏家是日本人。認為美國人打算幫助日本人是不公平的。實際上,當時美國非常擔心日本在遠東的軍事力量和日本海軍在太平洋地區的控制能力,希望給中國壹些幫助來牽制日本。但美國人沒想到,日本通過從中國走私掠奪白銀,在倫敦等地販賣,增強了國力,於是摩爾根道感嘆,“如果我是被日本買走的,那我就壹直在掙工資。”可想而知,這個後果也是美國人始料未及的。如今國際經濟金融聯系更加緊密,兩國針鋒相對的政策博弈結果可能難以預料。“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事情,可能不會重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