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是文化產業?簡而言之,文化產品被用作資產增殖的商品。應該說有商品就有經營文化產品的商人,但君子恥於談利的傳統,造成了文化研究者和商業行為自古以來的隔閡。現代經濟發展帶動知識分子紛紛下海,但大多是科技人員,人文社科工作者無法轉行。他們依然埋頭學習,日復壹日的埋頭苦幹,很少關註文化產業。
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新的想法不斷湧現。在展望21世紀時,兩種看似矛盾的思想在知識界引起了反響:壹種是高舉“文化中國”的理想,這是中國文化建設最崇高的追求,對新世紀寄予如此厚望;另壹種是強調“靠知識致富”,認為21世紀最賺錢的就是文化產業,人文社科也不例外。毫無疑問,從傳統的角度來看,前者重義,後者重利,兩者很少兼容。但是,最賺錢最高尚的思想都是建立在文化基礎上的,這是不爭的事實。隨著開放型經濟的快速發展和全方位開放局面的形成,文化產業風起雲湧,攜手文化研究,已經勢不可擋。關於曾二何時能把精神產品商業化的爭論還在耳邊回響。文化產業作為社會主義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被記錄在新壹代的歷史中,這表明它在文化概念、研究主題和研究體系上面臨著必要的調整。就這樣,中國社科院文化研究中心壹成立,就以文化研究和文化產業為題,拉開了序幕。
這是文化發展的對策、權宜之計還是根本之計?在文化學科發展方面,是否存在與文化產業聯手的內在趨勢?這壹問題能否作為文化發展戰略納入學科建設,是壹個重要問題。
無論是80年代中國“科學技術是第壹生產力”的傳播,還是90年代席卷全球的“知識經濟”旋風,科學技術是經濟發展的動力,這是眾所周知的常識。知識體系中與科技並列的另壹個門類人文社會科學呢?能否成為經濟發展的動力,未必能得到人們的認可。雖然科技與人文之間的管理壹直受到重視,但哲學、文學、歷史等創造制度和文明但與生產沒有直接關系的學科卻被忽視了,以至於在“智力資本”的概念中幾乎沒有人文知識的位置,它充其量只是科技人員文化素養的壹部分。隨著人文價值的喪失,人文知識分子被邊緣化,因此在科技成果中彰顯人文精神的呼聲越來越高,尤其是在人文知識分子中。對此,有很多人冷嘲熱諷,自戀,無奈。但是,任何情緒化的感嘆都無助於理性思考。重要的是人文社科工作者要更新觀念,尤其是科學工作的領導者和組織者需要從現代科學的發展趨勢中把握文化研究的走向,及時調整規劃和人才機制,這才是人文社科改革的出路。
從現代科學的趨勢來看,自然科學的發展越來越脫離人們的生活經驗。17世紀,牛頓發現了蘋果落地時的萬有引力,18世紀,瓦特發明了蒸汽提起壺蓋時的蒸汽機,都是受生活經驗啟發的科學創造。現代自然科學的發展離日常生活越來越遠。原子能、基因、太空探索都是人體看不見摸不著的。但人文社會科學的發展越來越貼近人們的生活體驗,這在中國最為明顯。哲學工作者中出現詩人哲學家、散文哲學家,讀者給哲學研究者這樣的稱謂,體現了哲學大眾化的要求。
突破政治經濟學的範疇,深入消費和流通領域,越來越重視對策和操作的研究。歷史也失去了代表聖人的神聖光環,從治國的書架走向普通人的辦公桌。各種社會生活叢書的出版,把眾生的穿衣、飲食、婚喪、休閑、娛樂都提升到了高雅的殿堂,這對專門研究社會發展規律、朝代興亡、大變革、大成就的中國人文社會科學是壹個前所未有的挑戰。
無論是自然科學遠離生活經驗,還是社會科學貼近生活經驗,兩極的發展趨勢都顯示了人類對自然和人類自身認識的深化,從不同的方向體現了人類力量的進壹步發展。因此,壹切有助於表達人類思想、情感和情緒的藝術形式也將得到充分發展,包括壹些目前還不能被中國人普遍接受的先鋒文學藝術,也將在21世紀的中國占有壹席之地。
隨著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和精神需求的增加,文化產品成為人人都能享受的消費,對國民素質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因此,每個人都能感知的生活體驗應該成為人文社會科學研究的重要內容,這是21世紀文化產業興起的社會文化基礎,也是人文社會科學當代發展的重要領域。
然而遺憾的是,人文社會科學的研究現狀遠不能適應發展的形勢。就史書而言,已出版的關於社會生活的著作,大多是表面的描述,且多局限於古代。與現實生活關系最為密切的中國近代社會時尚與生活方式的研究十分匱乏,理論研究甚至滯後。最近出版的很多休閑專著都是外文翻譯的,有些課題如休閑在人類思想史上是聞所未聞的。
古典作家對社會生活有許多精辟的見解。馬克思把“生活”看作是人類的“第壹種歷史活動”,並進壹步指出:“現代歷史寫作中的壹切真正進步,都是在歷史學家從政治形態的表象深入到社會生活中去的時候取得的。”馬克思對關於社會生活的歷史著作給予如此高的評價,是因為他始終強調生產方式和生產關系的變革,這種變革歸根結底表現為生活方式的變革。人是生活方式的主體,人的解放離不開生活方式的變革,而生活方式的變革是生產力發展的最終目的。因此,對社會生活的研究是歷史著作深化的壹種表現。
然而,中國學術界對這壹問題的認識起步較晚。首先,領導和組織者未能及時跟上這種不斷變化的學術潮流。當今社科規劃有多少與生活方式和社會時尚相關的話題?社科基金對這類項目的支持力度有多大?選題有多少是符合人民群眾需求的?就像自古以來就有很多關於社會風尚史的優秀著作壹樣,建國以來的史學領域壹直沒有專著問世,研究這類問題的人往往被視為異端。缺乏研究積累,卻急功近利,在出版上急功近利,如何不把這樣的成果淪為粗糙、膚淺、簡單的重復?
為什麽這裏需要學科,人們熱衷於被冷落?按照以往的習慣,計劃的制定和資金的投入都是側重於政治和經濟,服務於政治是社會主義學術所倡導的方向,但我們不能只擡頭不低頭!這種只為上層參考而不為讀者服務,幾乎成了學術組織者的思維定勢。文化產業浪潮的到來,預示著文化研究成果必須走出“以資治鏡”的老路,回到民眾的案頭。這是文化研究發展的戰略,而不是策略。是時候調整如何化被動為主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