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獵人”這個名字不知大家聽說過沒有,這是個起源於歐洲、興盛於英國低調而又神秘的職業,他們以收集奇花異木為使命。
鐘揚教授,復旦大學的植物學家,十六年間踏遍了西藏的角角落落,登上海拔六千多米的高山,采集了壹千多種植物中的四千多萬粒種子。
毫無疑問,鐘教授可以稱得上是種子獵人。
種子,在植物學家看來意義非同小可。
壹個基因可以拯救壹個國家,壹粒種子可以造福萬千蒼生。
因為全球氣溫變暖,植物的生長環境會發生很大的改變,有些植物可能發生變異,有些植物可能會從地球上消失。
壹種植物物種消失以後會對人類產生怎樣的影響呢?
鐘揚教授打了壹個有趣的比方,假設壹百年後,人們研究發現,某種植物身上有攻克癌癥不可缺少的成分,如果這種植物已經消失了,就太可惜了。
所以,趕在生物多樣性改變,或者物種瀕危之前,把這些種子收集起來。收集在種子庫裏,說不定幾十年後,甚至是幾百年後,這些種子就會發揮它的作用,讓這壹消失的物種重新回到地球上,煥發新的生機。
青藏高原有著六千多種高等植物物種,其中壹千多種是青藏高原所特有的。鐘揚教授敏銳地意識到,西藏地區,是不可多得的生物多樣性的寶藏之地。
所以,他義無反顧地來到西藏,這個高海拔地區,做起了種子的采集工作。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 鐘揚教授不只是壹個植物學家,倒更像是壹個哲學家。
德國浪漫派詩人諾瓦利斯說過, 哲學原就是懷著壹種鄉愁的沖動到處去尋找家園。
鐘揚教授,就是懷著這樣壹種鄉愁,去尋找人類的家園,尋找幾百年後甚至上千年後人類的家園。
這是壹種怎樣博大的胸襟和情懷啊!
鐘揚教授,是畢業於中國科技大學少年班的天才。畢業後作為壹個計算機人才被分配到武漢大學的植物研究所。
興許是命運的召喚吧,本來只是進行冷冰冰數據研究的他,居然對植物產生了興趣。
埋藏於地下千年的古蓮子,經過植物學家們的精心栽培,居然煥發新活力,長出了滿滿壹池荷花。
這,對鐘揚來說,具有致命的吸引力。他深深感受到生命的了不起,感知到植物的魅力。他知道那壹串串冷冰冰數據的背後,是壹個個鮮活的生命。
從此,他就壹頭紮進了植物學領域,並且受到青藏高原植物的感召,奔赴千裏之外的西藏,進行高原種子的研究和采集。
世界上有多少鈴瓏的花兒,出沒於雕梁畫棟,唯有那孤傲的藏菠蘿花在高山礫石間綻放。
這是鐘揚自己翻譯、身前最喜歡的壹首藏族小詩。
為了采集藏菠蘿花的種子,他爬上四千五百米以上的高山。因為嚴重缺氧,嘴唇發黑,呼吸急促。但是,當這生長於高山礫石間的藏菠蘿花,壹映入眼簾,那種鮮艷的、頑強的生命,立刻讓他忘記了身體的種種不適。
他感嘆著,不由得反復吟詠起這首小詩。
為了尋找香柏的種子,他帶領學生深入雅魯藏布江兩岸,給世界僅存的三萬多課巨柏登記造冊。
他們在六千多米(這是人類采樣的極點)處發現了藏區特有的植物,具有極高科研價值的“鼠麯雪兔子”。
他們追蹤數十年,終於發現了生長於海拔四千多米的植物界的小白鼠——擬南芥。
……
在尋找種子的過程中,他壹次次跋山涉水,壹次次經受高原反應的折磨,但他矢誌不渝。
因為他雖然是壹個植物學家,卻帶有詩性的敏感和熱情,像壹位詩人,壹直在追逐夢想的路上。
任何生命都有其結束的壹天,但我毫不畏懼,因為我的學生會將科學探索之路延續,而我們采集的種子,也許會在幾百年後的某壹天生根發芽,到那時不知會完成多少人的夢想。
十六年中的每壹年,鐘教授大部分時間都留在西藏。
他深知,采集種子為青藏高原建立種子基因庫的計劃,不是壹個人或是壹代人所能完成的。
所以,在西藏,他除了進行科研工作外,培養人才成了他工作的重點。
他動員西藏大學的青年教師,報考復旦大學的博士生,培養了壹批博士生和碩士生。
他幫助西藏大學理學院成功申報西藏大學第壹個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他還幫助西藏大學申請到第壹個生態學博士點,培養了藏族第壹個植物學博士,帶出了西藏第壹個生物學教育部創新團隊,不僅填補了西藏高等教育領域的多項空白,更將西藏大學生物多樣性研究成功推向世界。
五十三歲的鐘教授,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他本想為種子事業和西藏的教育事業再貢獻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
可是,天不遂人願,在內蒙古出差時遭遇車禍,鐘教授的生命定格在了2017年9月25日那壹天。
如今,他的學生,或者是年輕的同事,已經接過了他的事業,在逐夢的路上繼續前行著。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這個世上,執著於爭名奪利的大有人在,但像鐘教授那樣不計名利,只為自己夢想活著,為人類未來而憂愁的人,也不在少數。
在清明這個寄托哀思的日子裏,讓我們***同緬懷這個偉大的靈魂——種子獵人鐘揚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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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年度年度營第53篇,1896,計85467字。